第二天,李尋歡上班剛把案子交接了,分局政治處的警官已經等在了門外。這行動也忒快了吧,若是破案都這效率恐怕天下無賊了,他心裏想著對策,跟在他們身後上車。
趙副處長是預審出身,相當清楚除了慣犯就是警察具有反偵察能力,所以讓李尋歡坐下後,直截了當地說:你的情況我們清楚,你也很清楚,今天請你來一不評功擺好,二不將功抵過,就是解決問題。你有兩種選擇:一是說服你女友把孩子妥善處理,抓緊把結婚證補辦了;二是堅持你對感情的追求,準備辭職或者除名。當然我個人不希望後一種情況發生。
他像當頭挨了一悶棍,傻了——後果出乎預料。他強迫自己鎮定,從煙盒取出一支煙叼在嘴上,無賴手抖個不停,隻好用左手握住右腕勉強把煙點著,然後大口的吞吸。
趙副處長坐在李尋歡對麵,表情輕鬆地抽煙,他甚至想哼幾句“洪湖水浪打浪”什麼的,偶而用餘光瞅下垂頭喪氣的年輕人。這種事經他手處理得太多了,過不了一會兒,也就是三杆煙功夫,麵前這人的意誌就會崩潰,然後痛哭流涕的求饒,同時把責任推給別人。
果然,李尋歡一支接一支抽煙,當他點燃第三支才吸了兩口,忽然就摁滅了。老趙心裏笑了,看著他把自己的警帽脫下,無限眷戀的看著國徽,然後緩緩地站起來,“我給警隊蒙羞了,明天就把報告交上來。”
老趙大出意料,“老弟,你沒搞錯吧?”
“沒搞錯,我決定辭職。”
“老弟,聽我說一句。”老趙叫住朝外走的李尋歡,“從我手上被除名的警察沒有一百也有九十,沒一個肯辭職的,哪怕證據確鑿的害群之馬。你小子這麼大點屁事,何必自毀前程?”
他苦笑,“我是一個沒用的人。既說服不了女友去醫院,也說服不了自已置若罔聞。”說完這話他一下衰老了20年。
老趙還不死心,很想拯救這個治安隊破案率第一的帥小夥,衝他背影喊:“你若改主意啦,剛才的話我當沒聽見。”
李尋歡辭職後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找朋友借房子。不知人走茶涼,還是朋友們確無閑房——連自己都跟父母擠住一套房,好不容易交個女友都在人民公園裏磨蹭到半夜,他一直沒能兌現對前戀人的承諾。
借不到隻有買,買就需要錢,愛錢就經商,他被迫下海了。這之後他做過很多生意,政府允許的,打擦邊球的,甚至明令禁止的,就差把原子彈賣到中東了,結局都一樣:遭!
他選擇做老板,但老板這行沒選擇他,他跟財神爺不熟,後來鬧得還很僵。
有一段時間他養海狸鼠,專門在郊區租農民的地修建鼠舍,那鼠舍用稻草搭頂,一溜斜形水槽,用立磚砌成半米高的牆裙,每間2平方米左右,有穴居的巢洞、供晝間活動的運動場和供飲用洗浴的水池,一隻公獸按需分配著三隻母獸,(比它主人還自在)早晚精飼料,中午、夜宵青飼料的供著,讓它們心情愉快的尋歡作樂,肆意妄為。
這是我的老佛爺啊,得小心伺候,它們就是房就是車!李尋歡指著大若碩鼠的灰東西對我推銷:這家夥別看起來令人毛骨聳然,但全身是寶——皮毛厚實,外觀華麗,很受歐洲工薪階層的歡迎;它的肉又叫海龍肉,高蛋白,低脂肪,是女士美容和兒童發育的理想食品;鼠骨對風濕有特效;鼠血用於治療胃腸道疾病;鼠尾有滋陰壯陽之顯著功效。這家夥還有一個特點,4個月就性早熟,悶騷,跟人一樣全年都發情,一年生兩胎,每胎6至14隻,你幫我算一下,我花兩萬塊買了12隻種鼠,一年下來得產多少,如果按最保守的1000元回購,該是多少錢?
我數學不好,計算不出來,隱約覺得這是幾何增長,但看出來發家致富已在他頭頂盤旋,難怪他最近長的油光水滑,滿臉堆笑。臨走,他勸我也買一對回家養,幹上三年,你就可以退休了,溜鳥啊,養花啊,幹你自已想幹的事,別在朝八晚六的荒廢光陰。
我心裏一熱,忙跑回家跟母親商量,誰知她打小起就怕老鼠,聽到要侍候鼠,連聲拒絕,父親也反對,說養你們兄妹已經操碎了心,哪有心思再養動物。這事隻好作罷。
半年多後,我有事路過他的鼠舍,順道去看他。他正送一幫農民出門,低三下四的,看我造訪,忙把我拉進門,說如果你晚來半天我就跑路啦。我驚愕,難到你把村長閨女的肚皮搞大了,別人逼婚不成?他連連歎氣,拉我到鼠舍指給我看,這鬼東西“三得”——吃得、日得、生得,我終於知道了鼠滿為患的含義。我看舍裏舍外都爬滿毛絨絨的灰色動物,毛骨聳然的看到有的在啃同伴的屍體,有的在嚼稻草,還有的往菜地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