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寺前,看見那崔道成、丘小乙兩個兀自在橋上坐地,智深大喝一聲道:“你這廝們,來!來!今番和你鬥個你死我活!”那和尚笑道:“你是我手裏敗將,如何再來敢廝拚”智深大怒,掄起鐵禪杖奔過橋來。那生鐵佛生嗔,仗著樸刀殺下橋去。智深一者得了史進,肚裏膽壯:二乃吃得飽了,那精神氣力越使得出來。兩個鬥到八九合,崔道成漸漸力怯,隻辦得走路。那飛天夜叉丘道人見和尚輸了,便仗著樸刀來協助。這邊史進見了,便從樹林子裏跳將出來,大喝一聲:“都不要走!”掀起笠兒,挺著樸刀來戰丘小乙。四個人兩對廝殺,鬥的一似畫閣上的。但見:和尚囂頑,禪僧勇猛。鐵禪杖飛一條玉蟒,鋒樸刀迸萬道霞光。壯士翻身,恨不得平吞了宇宙;道人縱步,隻待要撼動了乾坤。八臂相交,有如三戰呂布;一聲響亮,不若四座天王。溪邊鬥處鬼神驚,橋上戰時山石裂。
智深與崔道成正鬥到間深裏,智深得便處,喝一聲:“著!”隻一禪杖,把生鐵佛打下橋去。那道人見倒了和尚,無心戀戰,賣個破綻便走。史進喝道:“那裏去?”趕上望後心一樸刀,撲地一聲響,道人倒在一邊。史進踏入去,調轉樸刀,望下麵隻顧肐肢肐察的搠。智深趕下橋去,把崔道成後身一禪杖。可憐兩個強徒,化作南柯一夢。正是:從前作過事,無幸一齊來。
智深、史進把這丘小乙、崔道成兩個屍首都縛了,攛在澗裏,兩個再打入寺裏來。香積廚下那幾個老和尚,因見智深輸了去,怕崔道成、丘小乙來殺他,已自都吊死了。
智深、史進直走入方丈後角門內看時,那個擄來的婦人投井而死。直尋到裏麵八九間小屋,打將入去,並無一人。隻見包裹已拿在彼,未曾打開。智深道:“既有了包裹,依原背了。”再尋到裏麵,隻見床上三四包衣服。史進打開——都是衣裳,包著些金銀——揀好的包了一包袱,背在身上。尋到廚房,見有酒有肉,兩個都吃飽了。灶前縛了兩個火把,撥開火,爐炭上點著,焰騰騰的先燒著後麵小屋。燒到門前。再縛幾個火把,直來佛殿下後簷點著燒起來。湊巧風緊,刮刮雜雜地火起,竟天價燒起來。怎見的好火?但見:
濃煙滾滾,烈焰騰騰,須臾間燎徹天關,頃刻時燒開地戶。燎飛禽翅,盡墜雲霄;燒走獸毛,焦投澗壑。多無一霎,佛殿盡通紅;那有半朝,僧房俱變赤。恰似老君推倒煉丹爐,一塊火山連地滾。
智深與史進看著,等了一回,四下火都著了。二人道:“‘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俺二人隻好撒開。”
二人廝趕著行了一夜。天色微明,兩個遠遠地望見一簇人家,看來是個村鎮。兩個投那村鎮上來。獨木橋邊,一個小小酒店。
但見:柴門半掩,布幕低垂。酸醨酒甕土床邊,墨畫神仙塵壁上。村童量酒,想非滌器之相如;醜婦當壚,不是當時之卓氏。壁間大字,村中學究醉時題;架上衣蓑,野外漁郎乘興當。
智深、史進來到村中酒店內,一麵吃酒,一麵叫酒保買些肉來,借些米來,打火做飯。兩個吃酒,訴說路上許多事務。
吃了酒飯,智深便問史進道:“你今投那裏去?”史進道:“我如今隻得再回少華山去投奔朱武等三人,入了夥,且過幾時,卻再理會。”智深見說了,道:“兄弟,也是。”便打開包裹,取些金銀與了史進。二人拴了包裹,拿了器械,還了酒錢。二人出得店門,離了村鎮。又行不過五七裏,到一個三岔路口,智深道:“兄弟,須要分手。灑家投東京去,你休相送。你打華州,須從這條路去。他日卻得相會。若有個便人,可通個信息來往。”史進拜辭了智深,各自分了路,史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