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朱貴從裏麵出來,說道:“且把信籠將入去,先搜那廝身邊有甚東西。”便有兩個火家去他身上搜看。隻見便袋裏搜出一個紙包,包著一封書。取過來,遞與朱頭領。朱貴扯開,卻是一封家書,見封皮上麵寫道:“平安家書百拜奉上父親大人膝下男蔡德章謹封。”朱貴便拆開從頭看了,見上麵寫道:“現今拿得應謠言題反詩山東宋江,監收在牢一節,聽候施行。”朱貴看罷,驚得呆了,半晌則聲不得。火家正把戴宗扛起來,背入殺人作房裏去開剝。隻見凳頭邊溜下搭膊,上掛著朱紅綠漆宣牌。朱貴拿起來看時,上麵雕著銀字,道是:“江州兩院押牢節級戴宗”。朱貴看了道:“且不要動手。我常聽的軍師說,這江州有個神行太保戴宗,是他至愛相識。莫非正是此人?如何倒送書去害宋江?這一段事卻又得天幸,撞在我手裏。你那火家且與我把解藥救醒他來,問個虛實緣由。”
當時火家把水調了解藥,扶起來灌將下去。須臾之間,隻見戴宗舒眉展眼,便扒起來,卻見朱貴拆開家書在手裏看。戴宗便喝道:“你是甚人?好大膽,卻把蒙汗藥麻翻了我!如今又把太師府書信擅開,拆毀了封皮,卻該甚罪?”朱貴笑道:“這封鳥書打甚麼不緊!休說拆開了太師府書劄便有利害,俺這裏兀自要和大宋皇帝做個對頭的!”戴宗聽了大驚,便問道:“足下好漢,你卻是誰?願求大名。”朱貴答道:“俺這裏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梁山泊好漢旱地忽律朱貴的便是。”戴宗道:“既然是梁山泊頭領時,定然認得吳學究先生。”
朱貴道:“吳學究是俺大寨裏軍師,執掌兵權。足下如何認得他?”戴宗道:“他和小可至愛相識。”朱貴道:“亦聞軍師多曾說來,兄長莫非是江州神行太保戴院長麼?”戴宗道:“小可便是。”朱貴又問道:“前者宋公明斷配江州,經過山寨,吳軍師曾寄一封書與足下,如今卻緣何倒去害宋三郎性命?”戴宗道:“宋公明和我又是至愛兄弟,他如今為吟了反詩,救他不得;我如今正要往京師尋門路救他,如何肯害他性命?”朱貴道:“你不信,請看蔡九知府的來書。”戴宗看了,自吃一驚,卻把吳學究初寄的書,與宋公明相會的話,並宋江在潯陽樓醉後誤題反詩一事,都將備細說了一遍。朱貴道:“既然如此,請院長親到山寨裏與眾頭領商議良策,可救宋公明性命。”
朱貴慌忙叫備分例酒食管待了戴宗,便向水亭上,覷著對港放了一枝號箭。響箭到處,早有小嘍囉搖過船來。朱貴便同戴宗帶了信籠下船,到金沙灘上岸,引至大寨。吳用見報,連忙下關迎接。見了戴宗,敘禮道:“間別久矣!今日甚風吹得到此?且請到大寨裏來。”與眾頭領相見了,朱貴說起戴宗來的緣故,“如今宋公明現監在彼。”
晁蓋聽得,慌忙請戴院長坐地,備問:“緣何我宋三郎吃官司,為因甚麼事起來?”戴宗卻把宋江吟反詩的事,一一對晁蓋等眾人說了。晁蓋聽罷大驚,便要啟請眾頭領,“點了人馬下山去打江州,救取宋三郎上山。”吳用諫道:“哥哥,不可造次。江州離此間路遠,軍馬去時,誠恐因而惹禍,打草驚蛇,倒送宋公明性命。此一件事,不可力敵,隻可智取。吳用不才,略施小計,隻在戴院長身上,定要救宋三郎性命。”
晁蓋道:“願聞軍師妙計。”吳學究道:“如今蔡九知府卻差院長送書上東京,去討太師回報。隻這封書上,將計就計,寫一封假回書,教院長回去。書上隻說教‘把犯人宋江切不可施行,便須密切差得當人員解赴東京,問了詳細,定行處決示眾,斷絕童謠。’等他解來此間經過,我這裏自差人下山奪了。此計如何?”晁蓋道:“倘若不從這裏過時,卻不誤了大事?”公孫勝便道:“這個何難。我們自著人去遠近探聽,遮莫從那裏過,務要等著,好歹奪了,隻怕不能勾他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