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許夫人問過玉釵,還不放心,又問紫雲道:“夜裏可睡得安靜?”紫雲道:“夜裏吐了三四次,心裏也覺得好些。”夫人歡喜。紫雲道:“夜裏多虧少爺服侍。”就將文卿遞茶遞水的光景,說了一遍。夫人氣極,倒笑起來,罵道:“下作東西,他今知道害怕呢。你小姐還理他麼?”紫雲道:“我小姐一點不形於色,還是如常。”夫人歎道:“少有這等賢人。”說著,走進正房。
文卿已起身,叫了一聲:“娘!”夫人也不答他,就掀開羅帳,叫道:“親兒呀,你今天大好了。”寶珠道:“太太這麼早,我今天覺得清爽些。”夫人道:“謝天謝地,娘一夜不曾合眼,整整盼到天明。”說話之間,紅鸞已到,不免又有一番候問。夫人吩咐玉釵去睡,就著仆婦到鬆府去報信,夫人親口囑咐幾句,說話千萬要婉款些。
仆婦坐車到鬆府,見過夫人、小姐,稟道:“我們少奶奶受了點子涼,發動舊病,大夫看過,說無甚大事。”鬆夫人聽罷,心裏著驚。寶林盤問仆婦發病的原由,仆婦如何敢說?隻說受涼發舊病。夫人打發兩個兒子速去看來回話。其時隻有鬆筠在家,奉了夫人之命,不及坐車,就備了一匹快馬,隻帶了四個親隨,一轡頭趕到許府。一直進內,先奔副宅,見夫人也在房中,忙請了安。文卿就上來相見,鬆筠隻得招呼。
走到床前,見寶珠歪在床上,鬆筠道:“二姐姐,怎麼受了涼,就會發動舊病?”寶珠見了兄弟,才要答話,喉中哽住,一陣傷心,不覺流淚滿麵。鬆筠有些詫異,說道:“二姐姐,覺得怎樣?”寶珠拭去淚痕,答道:“今天好些了,你怎麼知道的?娘同姐姐可知道麼?”鬆筠道:“娘和大姐姐都知道,吩咐兄弟來問候。”寶珠道:“你回去對娘同姐姐說,就講我不妨事,容易好的,不要教老人家焦心。”鬆筠道:“兄弟理會得。但是二姐姐怎麼好好就受涼呢?為何不保重?”寶珠不語,長歎一聲。
夫人恐他姊弟談出別的話,露出馬腳來,就說道:“二姑爺請下來坐罷,讓你姐姐養息養息。”鬆筠答應,坐著不動,文卿也來相請,寶珠一眼看見文卿,就對鬆筠道:“筠兒,你如今膽子更大了,前天為什麼得罪姐夫?今日好好的替我陪禮。”鬆筠低首無言。寶珠道:“你在我麵前還強嗎?定要告訴大姐姐呢。”文卿連忙笑道:“家裏至親,已過的事,還講他幹什麼?”就趁勢扯了鬆筠出來,外間坐下。
夫人同他閑談,鬆筠細向寶珠的病原,夫人支吾了幾句。鬆筠見文卿出去有事,起身入內,夫人要隨進來,鬆筠道:“太太請自便,我同二姐姐說句話兒。”夫人隻好由他。鬆筠走進房中,又問了幾句話,寶珠無甚話說,惟有顰眉浩漢而已,鬆筠追緊了,他倒盈盈欲淚。鬆筠疑惑不定,道:“姐姐,你怎麼無緣無故的,就會發病?我看你有一肚子委屈說不出來。要有別的緣故,不妨直說,兄弟雖然無用,就將命拚掉了,也不依,都是要替姐姐出氣的。”說著,也就滴下淚來。
寶珠強笑道:“你那來這些話,誰敢給我委屈受?你休得生疑。你們郎舅兩個,也要和氣些就是,前天也不該就打他。”正說著,文卿走進來。鬆筠告辭,對寶珠道:“停回完了公事,還來瞧姐姐。”寶珠點點頭。文卿留他下住,走出外間,夫人也要留他吃飯。鬆筠道:“家母候信呢,我回去教老人家放心。”文卿隻得送他上馬。
再說鬆夫人自鬆筠去後,很不放心,對寶林道:“這病怎麼又發了?倒是個心事呢。”寶林道:“原是怎麼無故的,就會發呢?當發也不是件事。他就是平南這一遭,心用空了,拖久下來,就怕不好。”夫人點頭歎息。正值墨卿回來,進房坐下,寶林道:“二妹妹紅症又發了。”墨卿道:“怎麼好好就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