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安得太平美滿(下)(1 / 2)

繁春搖頭,並不讚同,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南方三十二個郡都已歸燕人所有,從水道逃出,道路難走,根本就到不了楚國所轄的州縣,即便前方十裏外就是楚國的所轄地,他們也不會出兵。

一則不會相信我們的隻言片語,二則楚燕兩國結好盟約,天下皆知,此時出兵,就是宣戰,他們不敢,兩國已結秦晉之好,再出事端,囊括的人多的話,這無數頭顱換來的假太平也沒了。公主,坐下,隻有聽天由命,有些事是人逆轉不了的。”

也是,她又能做些什麼呢?

連皇帝都無法做到的事情,連眾將士都做不了的事情,她又怎麼可能做到?

素修的眼神越發空洞,呆立無言,外麵的殺伐聲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天已漸黑,每一個人都饑腸轆轆,膽戰心驚,所有人的心裏都被惶恐占據了大半,一天沒進米水倒也撐了下來。

外麵漸漸火光衝天,火把無數,把屋裏也照得明亮了不少,手拉著手的素修等人從窗戶縫裏觀察著外麵的情況:這附近已經沒有燕人在走動,騷亂中遇難的人的屍體到處都是,遠處叫嚷的聲音也漸漸小了下來。

貌似這場劫難已經告一段落了。

素修不顧靈犀、訾塵等的反對,打開破敗的房門,從地上拾起一支已熄滅的火把,走到還有火堆的正前方,將其點燃,令武思遠和崔景嶽在前舉著火把,她和繁春二人並肩跟在後麵。靈犀欲要跟上前,被素修製止,要求靈犀和訾塵留在原處,等待他人。

“公主...”

“繁春...”

才步出大院,大清洗之後的場麵就給兩位久居深宮的小女子來了個大震撼:

屍體交錯壘疊,將腳下的焦土染成暗紅色,不遠處的本地水道也布滿死屍,有手握刀劍的士兵,也有衣不蔽體的百姓,有的兩兩糾纏在一起,血刀插入彼此的胸膛,有的三五成團擠壓在一起,有的屍體的胳膊在旁邊屍體的胳窩處,可以想見剛才的交鋒有多慘!

素修一行人不敢走快,小心地繞過地上的屍體,每走一步都感覺再難走下一步。

若不是抬頭能隱約看見點點星光,真的會認為自己在地獄行走。

素修不敢想象鄭將軍目前的安危,還有年邁的王令公如何受得了這樣大的刺激?

繁春拚命回想白日裏自己到過的地方,問過的路,邊走邊回想,邊想邊領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幾個人的腿腳一直是酸麻的,他們沿著火光移動的方向行進,那團火光是最亮的,那裏一定有他們想見到的人!

“是公主嗎?還有繁春!”

突然有人從下方摸住了繁春和武思遠的腳,武思遠全身抖如篩糠,鼓起最大勇氣用火把照了照摸著自己的人。

幾人定睛一看,是兩個臉上抹滿臭泥,青絲淩亂,渾身是血的女子,口音是楚國口音,衣著也是楚國的打扮,那兩人被拉上來,抹掉臭泥後才把臉露出來了,正是從楚國陪嫁來的宮婢素含和沐真。

素修見到認識的人,還是楚國人,頓時悲喜交集,不顧她們倆滿身汙穢,與她們抱在一起,淚水橫流。

素含和沐真受了一天的驚嚇,才從死屍堆裏爬出,見到公主這般行為,又嚇了一跳,但也不敢推開公主,又實在害怕極了,見到公主也定下心,遂也顧不得禮法尊卑,也摟抱住公主,嗚咽流涕。

素修慢慢鬆開二人,揉揉眼睛,把眼淚逼回去,讓崔景嶽帶著素含和沐真回去與靈犀回合。她和繁春、武思遠一道去找王令公和鄭將軍。

分開以後,素修一行人加快了腳步,因為那團可以指引他們的火光竟一點點弱下去,三人的心裏都有了不好的預感。

盡管前方有著想不到的危險,但三人在此刻卻什麼也不想,隻覺得抓緊趕到,事情才可能會有一線轉機。三人,一火,疾奔著,燃燒著,在身後即是死海的下城城中心,這也許是最後存在的人,鮮活的人。

上天如他們所願,一直將她們引向正確的地方——被重重包圍的東城門,燕人手執火把,舉過頭頂,身上臉上也全都是血,所穿甲胄也破損不堪,他們神情肅穆,目光如炬,直視前方,此時此地,隻有火把燃燒的聲,受傷的馬匹哀鳴的聲音。

素修透過人與人之間的間隙,隱約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血人臥於中間,手裏緊握著沾染著血跡的銅鐧,雙目緊閉,呼吸急促。

王令公坐於旁邊,將那人的頭放置在自己腿上,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雙頰,渾濁的雙眼不斷下淚,雙唇發紫,一開一合,聽不清在說些什麼——那是鄭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