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暮作吳宮妃(中)(1 / 2)

武思遠和崔景嶽等人搬來長椅,供身體還虛弱的繁春等兩三人坐,素修也重新換了一身衣服,翩翩而來,靈犀抱著古琴跟在素修身後。

依照在宮裏何夫人定下的彈琴規矩,素修先焚了香,用清水洗了臉和手,坐定之後,凝神閉目,伸展纖纖玉指,輕輕調試,一曲開始。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穀。

自雲良家子,零落依草木。

關中昔喪亂,兄弟遭殺戮。

官高何足論,不得收骨肉。

世情惡衰歇,萬事隨轉燭。”

這是何夫人一直以來都很喜歡的詩詞,在收素修為徒弟時,她已經進宮二十多年,楚國也被燕國打了二十年,何夫人的不少手足都命喪沙場,為國盡忠,國仇家恨讓頗有才華的她在教授素修琴藝時,很自然的就帶上了一種悲涼之感。

素修在剛剛學習這首詩詞的時候,並不能完全理解並感受詩中的含義和老師的一腔悲憤。但此時此地,她遠赴千裏,來到燕國,親眼看到了燕人的種種暴行,自己被囚禁在荷風水榭,毫無彌補的能力,這使得素修在此時彈奏起這首《佳人》時有一種格外的切身之痛。

素修撥動著琴弦,像老師何夫人一樣隻彈到第五句,就不再往下彈,重新開始彈第一句。

雖是先人的詩句但明明是在訴說著他們現在的苦楚啊——故國遭遇喪亂,同胞遭到殺戮,他們懷揣陛下的使命,來到燕國,卻發現沒有想象的容易,一切都可能是在做無用功,目前並不能幫助楚國渡過難關。

世事難料,萬事如隨風抖動的蠟燭,好與壞,終會湮滅,可目前的難關何時才會過去?

情緒到位,琴聲也變得淒切,使人不忍細聽。

隨行而來的晏心是名謳者,聽聞素修反複彈著《佳人》前五句,聯想到自己和故國悲慘如詩中女子的命運,不禁開口伴隨琴聲唱了起來。

當眾人們聽到“關中昔喪亂,兄弟遭殺戮。

官高何足論,不得收骨肉。”這兩句時,無不低頭哭泣,無不想起可怕的下城之夜,那裏簡直是“屍海”,現在想想都好像能聞到血腥味,不敢相信是從那種可怕的地方活了下來,走了出來。

離開楚國已有一段日子了,不知故國何種光景。

在淒楚的琴聲中,每個人出奇一致,想的都是故國,手足。

眾人伊始隻是小聲抽泣,慢慢地,抑製不住自己的悲憤,都互相抱頭痛哭起來,風景正好,荷香陣陣的水榭漸漸籠罩了一層烏雲,密密層層,在每個人的心裏,驅散不開。

群情悲憤中,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一隻遍體明黃,尖嘴白毛的鳥也流連忘返,歪著小腦袋,瞅著正在彈琴的素修,和哭泣的眾人。

哭得傷心時,剛剛修好的大門又響起一陣粗暴的敲擊聲,一下不停,好似暴雨落在鼓麵,連貫有力。

武思遠和崔景嶽,沐真和素含四人忙提起袖子,胡亂擦幹眼淚,小跑著去給開門。

大門一開,四人有些怔怪,這幾個臉上寫著凶蠻的大高個兒從沒有見過,穿的也不是東宮的裝束。看到醜陋的發型,斷定是燕人無疑,身份不得而知,一身的傲氣也從側麵說明了這些人不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