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休整完畢的李貴妃來到萬年殿,替過素修,貼心的帶來新做的金乳酥,看素修吃完,方綻露笑顏,柔聲道:“你快回去歇息吧,這兒有我呢,一時不會用不到許多人,天黑了再來就是。”
素修行禮告退,攜著靈犀回到仁壽殿,由靈犀和沐真服侍換上薄衫,便歪在榻上,一言不發。
這幾日,素修衣不解帶侍奉李惲,沒睡過一個好覺,身子很是疲乏,一歪在榻上,一下入眠。
恍惚間看到姐姐飄過,喊叫不住,她奮力追趕,好不容易追上,卻見姐姐渾身是血,麵目猙獰,嚇了一跳,正在不知所措時,姐姐突然舉起滿是血的雙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呼吸不得,連連求饒,姐姐的力氣卻越來越大,要置她於死地。
素修驚恐萬分,不斷拍打著姐姐的臂膀,正在以為此生已完之際,靈犀的聲音喚醒了她。素修急忙睜眼,滿頭大汗,見身處仁壽殿中,靈犀和沐真皆在,沒有姐姐的身影。
素修寒顫不已,手捂著心口,張嘴喘氣,疑惑為何會做這樣一個夢。
靈犀邊給素修擦拭額頭上的汗珠,邊關切的問道:“公主是怎麼了?”
素修歪在靈犀懷裏,有氣無力道:“我做了個噩夢,夢見姐姐渾身是血,還要掐死我。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姐姐也已經遭遇不測了嗎?”說著說著,便潸然淚下,胸中煩悶,非常恐慌。
老天真要讓她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嗎?
為何才隻過了短短幾年,她的人生就已經天翻地覆了?疼愛她的哥哥慘死,姐姐也不知如何,她飽受折磨,身心俱疲,要應承皇帝,還要討好太子,為何要讓她備受煎熬,做此等無廉恥的事?
素修心如死灰,黯然神傷,想哭又不敢哭,所有的眼淚隻好往回憋。她真恨不得一頭撞在大殿裏的柱子上,了結此身。
沐真端來安神茶,由靈犀慢慢喂給素修,靈犀心疼的撫摸著素修,眼含熱淚,她比素修大個幾歲,從小侍奉素修,看著這個漂亮的小姑娘一天天長大,又看著這個小姑娘一天天受苦,五味雜陳,說不出一句能寬慰人的話,在羞辱麵前,說任何安慰的話都是蒼白的,隻有痛苦是真實的。
素修靜下心後,勉力下榻,坐在楠木凳上,對著螺鈿鏡梳理垂下來的青絲。她無精打采的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鏡中的她是那麼可憐,那麼不安,她原本可以憑借漂亮嫁給楚國的顯貴人家,當不上正妻,也能當個姬妾,雖然不得自由,但也比在這裏過的屈辱日子強多了。
以前,她特別喜歡自己長得漂亮,天天照鏡子也看不夠,如今她卻在不想看見自己可憎的麵目——周旋在皇帝和太子之間,讓她心力交瘁。本想要影響皇帝的所思所想,換來的隻有羞辱,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折磨。
素修不再去看鏡中的自己,埋頭皺眉。
俄而一雙手覆上了她的後背,由上及下,來回撫摸,素修忙抬頭睜眼,從鏡中看到是李曜,此時他也已經換上了一身便裝,月白色的長衫很像是楚人的裝扮。
素修忙起身回頭,見殿中隻剩他和自己兩人,其餘侍從業已出去,殿內昏暗,香氣彌漫,李曜的眼神曖昧不已,素修心下一震,能夠猜到李曜的意圖。
從她來到李曜的身邊,李曜來找她別無他事。每次和他在一起,素修的落寞遠大於快樂,他眼中的她,不過是一個長得漂亮的,不準有脾氣的小奴。素修從他眼中看到的永不是愛意,不是秦王看她時的柔情蜜意和深深愛戀,由此,她也無法真正給李曜回應出真實的愛。
“殿下。”素修心裏一橫,做戲要做全套,繼續裝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主動撲到他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