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晴明落地猶惆悵(下)(1 / 2)

素修笑著抬頭,道:“原來蕭婕妤不止喜歡李長吉的詩,也對白樂天的詩了如指掌,婕妤靜下心來讀書的耐心,令我很是佩服。”

緩步走來的蕭婕妤笑道:“我隻是喜歡讀這些詩罷了,樂天與長吉生活在同一時期,一個是新鄭人,一個是洛陽人,一生並沒有交集,但都是那個時候最偉大的詩人,詩風大相徑庭,人生際遇也很不一樣,樂天比長吉年長二十多歲,卻活到了七十四歲,一生的精彩,起起伏伏是長吉所沒有的,樂天的心態很好,我便很喜歡翻看關於樂天的一切,我總是在想若是長吉能有白樂天一樣的心態與幸運,這世間不知道還要誕生多少名篇呢。”

蕭婕妤一邊感歎著李長吉的不幸的遭遇,一邊又吟詠起李長吉的詩來,充滿了強烈的感情——有傷感,有遺憾。

——“琉璃鍾,琥珀濃,小槽酒滴真珠紅。

烹龍炮鳳玉脂泣,羅幃繡幕圍香風。

吹龍笛,擊鼉鼓;皓齒歌,細腰舞。

況是青春日將暮,桃花亂落如紅雨。

勸君終日酩酊醉,酒不到劉伶墳上土。”

“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

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

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食熊則肥,食蛙則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天東有若木,下置銜燭龍。

吾將斬龍足,嚼龍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何為服黃金、吞白玉?

誰似任公子,雲中騎碧驢?

劉徹茂陵多滯骨,嬴政梓棺費鮑魚。”

“零落棲遲一杯酒,主人奉觴客長壽。

主父西遊困不歸,家人折斷門前柳。

吾聞馬周昔作新豐客,天荒地老無人識。

空將箋上兩行書,直犯龍顏請恩澤。

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雞一聲天下白。

少年心事當拿雲,誰念幽寒坐嗚呃。”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角聲滿天秋色裏,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

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華裾織翠青如蔥,金環壓轡搖玲瓏。

馬蹄隱耳聲隆隆,入門下馬氣如虹。

雲是東京才子,文章巨公。

二十八宿羅心胸,元精耿耿貫當中。

殿前作賦聲摩空,筆補造化天無功。

龐眉書客感秋蓬,誰知死草生華風?

我今垂翅附冥鴻,他日不羞蛇作龍!”

蕭婕妤感歎道:“這是我最喜歡的幾首詩——詩人眾多,但卻沒有哪一個能像李長吉一樣用如此浪漫的詞句說出人世間最悲痛的事情,沒有誰能像李長吉一樣用冷靜的態度對待生死與名利,也沒有哪個詩人像他一樣倒黴了——隻活了短短的二十七年,因為遣詞造句與旁人不同,遭到很多人的誤解,也因為其多愁善感的性格,掩蓋了其詩中很多不同於其他人的光輝——長吉的詩中有對生死的態度,有對生活的向往,有對理想的追求,也有很多很可怕的,超越很多人的冷靜——他跳脫了很多淺顯的境界,詩中充滿了對整個世道的悲憫,可他的性子就是外冷內熱,心中所想的美好的事物總是要用冷嘲熱諷的語氣說出來,難免有很多人對他的印象不好,從而跳過了他的詩,忽略了他的情感,忽略了他詩中對很多事物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