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門羅山的第二十天，他來到一個毫無特點的茅草屋。
許是太久沒有人打理，屋頂上蓋著的草泛著淡淡的腐臭味，木門斜上方也結了厚厚的蜘蛛網。
杜仲清理掉蛛網，走進去四下張望一番，樣樣家具物什都積了一層灰塵，冷鍋冷灶，寂靜得讓人心慌。
他從懷裏取出一個不大的細頸瓶擱在桌上。
這是用山頂那株雪棘花為主料，添了三十七味輔料製成的，一十八丸盡數鎖在白玉瓶中，對女子的身體大有好處。
他早看過古叟施展武功，偏陽，茯苓一個女孩子家照著練恐怕不好，服用了這藥丸之後陰陽調和才是最佳。
杜仲在草屋裏默默站了一會，又用牆角的掃把將屋裏完完整整地清掃了一遍，臨走時本想留個隻言片語，躑躅半晌，最後什麼也沒留就走了。
第三十一天，他拒絕了路途中最後一位病人的謝禮，重新站到門羅山的界石前，守山的童子見到他第一眼險些沒認出來，猶豫了一會，直到他走近了才試探著問：“可是杜仲師兄回來了？”
華發早生的年輕男子偏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點頭，“是我。”
另一個年紀長些的童子悄悄打量著他那不合年齡的白發，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師兄離山太久了，我們險些都認不得您了。”
杜仲向來是不耐煩這些交際的，連回話的興致都無，簡單點點頭便要上山，走時聽見後麵有馬車駛來。
風中一個似是變聲期的少年嗓音在叫：“讓一讓，讓一讓！你，去山上給我報一聲，就說我遊大少要跟你們大師姐提親啦！”
大師姐？
杜仲下意識皺起眉回身打量，沒想到那馬車行駛太快，馬蹄在石頭上絆了一絆，頓時車廂天旋地轉，少年話到尾間聲音未絕，就成了受到驚嚇的顫音。
杜仲搖了搖頭，心道一聲蠢物，徑自上山了。
門羅山是出了名的世外仙境，蒙先人造化，山靈水秀，四季如春，唯有頂上是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恰好用來栽培一些寒性環境下生長的藥材。
蕭佑薇從山頂下來回到自己居住的小樓，侍女滿月笑吟吟地迎了上來，操著一口軟語關切道：“師姐累不累，要不要現在喚水，沐浴更衣？”
滿月今年該有二十五歲了，這年紀如果放在山下早該嫁為人婦，過上相夫教子、柴米油鹽的生活，可是在山上沒人會念叨她不嫁人是一種罪過，就連山下的家人也隻會以她為榮。
哪怕做的是些端茶送水伺候人的活計，可是伺候的是前任國師座下的諸位弟子，這意義就大不同了。
蕭佑薇張開雙臂任她為自己脫去外袍，今天是她疏忽，明知道要上山頂的藥田，偏要取長袍披在外麵，這不，衣服下擺免不了要沾上雪跡，加上一路走回來出了層薄汗，便應了她的建議。
待她出了浴桶，著了小衣，披一身棉布裙衫，正坐在梳妝台前擦拭濕發，忽然聽見門口有人找，傳進來一看是個麵生的小童，看人的眼光都是怯生生的，應該是剛上山。
小童在身著華服的滿月和打扮素淨的她之間稍微遲疑了一下，在滿月善意的暗示下才向前幾步，脆生生地說：“大師姐！真人讓你去他那兒一趟，有話同你講！”
蕭佑薇聽著他直白的童聲，笑著逗他道：“那他可曾說過是什麼時辰？要帶什麼東西，需要旁人一道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