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兩個童子年皆十四五歲,在頭前帶路,白義、白俊奉陪銀龍,出西垂花門,向西北而去,有三丈餘高,漢白玉石頭台階,左右有漢白玉的欄杆,向西北去有一所大寨,進寨子猶如樓台一般,北麵是明五暗七的上賓館。非老寨主至親至友,不能向這裏陪。銀龍一進上賓館,清香樸鼻,紅油漆架子的花盆,擺定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春之草,當中養魚缸,四犄角設有如同大水缸似的大瓷盆,裏麵有醉仙桃,醉仙桃有一圍粗。此時兩個童子掀軟簾,裏邊秉燈燭,蕭銀龍一看,後簷牆花梨紫檀的條案,條案上古瓷盤中擺設著各樣翠玉的玩物,有翡翠盤中擺著雕成的桃梨等果品、翡翠的白菜、翡翠的西瓜,真是希世之寶。西暗間掛著茶青綢子簾,上麵懸掛一塊橫匾,黑地金字是“光輝寨”。
東暗間也有一塊黑子金字匾,上書“上賓館”。三位英雄相讓,遂分賓主落座,有從人獻過香茶,茶罷擱盞,廚役擦抹桌案,從新又擺上等酒席,三位喝酒,談古論今。大少寨主白義忠厚樸誠,是位誌誠的君子,二少寨主白俊,通今博古,與蕭銀龍談話,一問一答,倒很投機,真稱起交友投分。二少寨主問廚役:
“酒菜預備齊了嗎?”廚役答道:“酒菜均已備齊。”二少寨主屏退左右,如有呼喚再進來伺候。廚役等退出去,二少寨主說道:
“蕭義士,我兄弟有不好啟齒的兩句話。”銀龍說道:“二位少寨主有話,隻管賜教。”二少寨主說道:“我兄弟要高攀,與少俠客結義為友。”蕭銀龍站起身軀,控背躬身,遂說道:“多承二位兄長的美意。但公事尚未蒙老寨主吩咐,今若與二位兄長結為金蘭之好,恐老寨主嗔怪。一俟公事完畢後,我蕭銀龍與二位兄長結盟,是求之不得了。”二位少寨主又道:“我們暫先為兄弟,以後再為磕頭如何?”銀龍當即應允。雖結為口盟弟兄,銀龍可不問印的事,從此再說話,可呼兄喚弟了,不以義士、寨主呼之了。
您道這也是天命,勝三爺不該遭難,欽差大人的洪福,要不然,焉能打得了九龍山呢?偏偏銀龍來下書,結拜了盟兄弟,先占了人和。閑言不表,話說白俊叫道:“賢弟!你的酒少喝吧,你進寨的時候,我看有對你不悅之人。”銀龍說道:“我知道。我一進大寨聚義廳的時候,有林士佩抱著狼牙鑽,程士俊抱著方天畫杆戟,他們二人在第一排。第二排,白蓮寺的長院僧法藍在左,右麵上有一位道人,背後背著八口寶劍,年有六七十歲,此道乃是七星真人的師兄、八寶真人李士寬。三排有一老一少,老者是寶刀將韓殿奎,少者是黑臉麵,正是鐵戟將方成。他們六個人,俱都怒容滿麵,對也不對?”二少寨主說道:“不錯,不錯。但是我家老寨主說明天送你出山,那是言而有信。然而大夥公議之事,無論怎麼辦,你不要駁回,駁也是白費事。”白義又說道:“子不言父過,我天倫向來未作過錯事,如今招了這幹人,竟鬧的我們家務不和。”蕭銀龍回答道:“二位兄長,小弟這條小命,在二位兄長掌握之中,二位兄長也不要多喝了,就此安歇吧。”白家弟兄放下酒杯說道:“我弟兄尚有公事,賢弟你就自己受點寂寞吧。”於是走出了上賓館。蕭銀龍送白氏兄弟走後,下役將殘席撤去,兩個童子伺候蕭銀龍喝茶,蕭銀龍說道:“二位小童,你們也去吃飯去吧。”兩個童子掀起東暗間的軟簾說道:“少爺您要夜間餓了,裏麵有食盒,內有各種食物,您渴了暖壺中有茶。”
然後又將西暗間床帳與銀龍收拾齊整,兩個童子這才走出了上賓館。蕭銀龍進西暗間一看,屋中的陳設完全不是山大王的氣派,猶如官宦人家的勢派一般。銀龍看明,將隔扇對好,將燈熄滅,自己安歇,小俠客雪亮眼,透明心,自有準主意。一進東垂花門的時候,看見三四個人打西垂花門出去,就看見一個後影,可沒看真切。
這四個人正是太倉三鼠與張德壽,當時聞聽老寨主要接蕭銀龍,這四人賭氣而走。他們為何來到這裏呢?皆因崔通的父親與白玉祥是聯盟,由崔通的引線,老寨主白玉祥才收留他們,既將他們收留之後,見他們品行不端,遂將他們安置在下客所。這九龍山內有上賓館、中賓館、下客所,上賓館是老寨主的高朋貴友,中賓館是各位寨主的賓朋居住的所在,下客所是嘍卒們招待朋友的所在。因四個人品行不好,故此安置在下客所,如今張德壽見蕭銀龍來到,老寨主排隊迎請,遂對崔通說道:“咱們來的時候,不恭敬咱們。”崔通說道:“你別這麼挑眼啦,要不是老寨主與我父有聯盟之誼,還不收留咱們呢。”四個人又聽將蕭銀龍安置在上賓館,氣更大啦。因何九龍山這麼待賓朋呢?皆因為白老寨主最敬慕戰國時孟嚐君之為人,每看史記,看到孟嚐君有三千食客,待賓朋按上中下三等,上賓上席,出入車馬;中賓中席,出入無車馬;凡下賓亦不卻之,隻有粗茶淡飯,並無酒席車馬等事。白老寨主因羨孟嚐君之為人,故此修造了上賓館、中賓館、下客所,凡有朋友往來,按其資格人品而安置之,所以待遇不同。如今老寨主擺隊接蕭銀龍,又安置在上賓館下榻,張德壽心中不平,與崔通發牢騷。崔通本是好人,複又說道:“若不是看我天倫的麵子,還不收留咱們呢。要想叫人家收留在上賓館,多學些好就行啦。”張德壽說:“我不過發牢騷而已,如今蕭小短命鬼來到,我有一計害三賢之法。”三鼠問張德壽道:“你有什麼法子?怎麼能夠一計害三賢呢?”張德壽說道:“這小子今天得了臉啦,必然吃飽了喝足啦,安歇睡覺。單等三更時分,咱們四個人躡足潛蹤,奔上賓館,那上賓館又沒有什麼消息埋伏,最好撥門不過,將門撥開了,將小冤家一刀結果了性命,將事辦完,換好衣服,擦臉洗手,回到下客所,咱們安歇睡覺,假作不知。老勝英打發小冤家蕭銀龍來的,蕭銀龍死在九龍山內,必然疑老寨主所害,決不能說是別人刺殺的。老寨主到了那個時候,也不能說不算的話,他還能說是別人刺死的嗎?就是老寨主說栽筋鬥的話,勝英也不能聽那一套,沒有別的辦法,就是老寨主交出黃金印去,勝英也不能善罷甘休,必然帶領鏢行群眾來到九龍山,給蕭銀龍報仇雪恨。九龍山可不比蓮花湖、蕭金台、碧霞山、雙龍山,那樣容易打,鏢行的人想要進山都難。臨到那時,九龍山與鏢行的人打上啦,鏢行打死九龍山的人,九龍山也得打死鏢行的人,兩邊都傷人。白老寨主看不起咱們,到那時兩邊殺得天昏地暗,人死無數,這就叫一計害三賢。”崔通聞聽說道:“你這宗計策真叫又毒又狠。咱們三個人誰是蕭銀龍的敵手?那蕭銀龍眼殊一轉,計上心頭,可與別人不同,善於揣度防範。你說他吃飽了喝足了,必然安歇睡覺,若依我說蕭銀龍未必吃飽了就睡。”張德壽說道:“崔賢弟你也太過慮了,愚兄此計萬無一失。此時天氣已經二更多天,咱們就此奔光輝寨上賓館,刺殺小冤家,萬無一失。崔通說道:“此計可不算正大光明。咱們在人家這裏住著,雖然將咱們安置在下客所,總算是招待咱們啦,人家招待咱們,咱們反設法害人家,這宗事我決不能辦。前者我由雙龍山與你們分手,打算誰也別見誰啦,你們三個人,這回又約我投奔九龍山,九龍山白老寨主,因我的麵子,才收留下咱們。要去你們三個人去,我不能去辦這宗暗昧之事。”張德壽說道:“崔賢弟,你總是婦人之仁,不曉得利害關係,咱們不這麼辦,九龍山也不能平安無事。現在黃金印暗藏在九龍山,勝英乃是原辦,白老寨主能否人贓俱獻與勝英?將來難免一場血戰。先殺了小冤家,去了綠林道中的一個禍害。”崔通先前不去,後來被張德壽與柳玉春、秦尤說活了心啦,這才跟隨他們三個人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