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唐景熙十二年的這場淮泗之戰,白憲不惜撕毀協議,集結重兵南下,任襄樊遭受四十萬漢軍圍攻而不顧。結果在壽春城下折兵四萬餘人,徒勞無功,盡管在廬州一線成功收複城池,但是仍不能掩飾其敗績,可謂慘敗。而韓言雖然力保 城池不破,可是手中上萬兵力一戰之後僅剩六百,城中青壯更是死傷不計其數。尤其是唐軍入城之後,城中百姓如遭浩劫。也隻能算作慘勝。
此役規模在淮泗曆場戰役中規模並不大,但其意義卻極其深遠。
襄陽、安慶、池州等諸多戰場幾乎都是圍繞壽春所展開的角逐。在韓言鎖定壽春勝局後不久,方家的軍隊終於攻入安慶,然而就在其大擺慶功宴的時候。李濼安插在方家內部的棋子聯合了劉執的殘餘力量,從地道裏殺出,在慶功酒宴上一舉殲滅以方恒為首的一眾方家中高層軍官,重新占據安慶。而隸屬東吳皇室的第二軍、六十軍及四十七軍也在同時突破了池州防線,進駐安慶。這場李濼同東吳世家的博弈最終以李濼的完勝而告終。數百年根深蒂固的方家,就此除名東吳。
而襄樊方麵,重傷之後的孟渝不得不把軍務完全托給了裴度。淮泗方麵對於壽春的作戰失敗反而加快了唐軍援助襄陽的腳步。趕到襄陽的白憲並沒有被壽春的失利影響判斷,他並沒有急於入城,而是指揮部隊截斷了四十萬漢軍的糧道,與裴度在城外形成對峙,在等候從江南行轅趕來的援軍。
一個月間,裴度與白憲交戰數十次,雙方互有勝負,卻終究不能恢複糧道。無以為繼之下,不得不再次迎恨襄陽。
而一個新生的時代,也隨著這場三方混戰的落寞,而開始。
今天的天氣略有些沉悶,從鎮江通往建業的官道上,正緩緩地走過來一隊兵馬。江南富庶,修建的官道大多都是十分的平整,極方便人們行走。隻是這批兵馬卻是顯露出一絲疲憊神態,顯然是一路舟車勞頓,十分的辛苦。不過所有的士兵都是氣度沉凝,一絲不苟。最外圍的一隊士兵甚至全身披著重甲,完全是行軍狀態。
在這支隊伍的中間,有五輛一模一樣的馬車被士兵們緊緊地圍著,直如鐵桶一般,從兩側看過去,除了馬車頂,四麵都被身騎戰馬,手舉橫刀的士兵遮擋得嚴嚴實實。這時節路上的行人本就不多,偶爾路過一兩個,看到這隊殺氣騰騰的人馬,也是趕緊遠遠避開。如今的東吳不太平,淮西打成了一鍋粥,方家的殘餘兵馬不少都逃入了山林,作了大口喝酒吃肉的土匪。而皇室的部隊也有不少借著剿匪的名號禍害百姓。這是個亂世啊,殺個平頭老百姓比殺隻雞複雜不了多少。一定要和這些個丘八保持距離,萬一要是惹到了他們,隨便給你按個私通土匪的名號,你就是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了。
五輛馬車的正前方,一名年輕軍官麵如寒霜,正是在之前壽春大戰中表現搶眼的鄭桂庭。壽春一戰,韓言幾乎是在絕境之下拿到了一場真真切切的輝煌勝利,直接保證了皇室對於方家動手的順利進行。如此大的功勞,自然免不得要班師回朝,大肆封賞一番。一來好讓天下人都看看,東吳皇室對於有功之臣是何等的恩寵。二來也是借此機會炫耀武力,好讓那些還在搖擺的潛在方家勢力,看清楚眼前的形勢。
對於一個將軍來說,凱旋班師無疑是極高的榮光。可是如今韓言的人頭在江湖上已經漲到了六十萬兩銀子。北唐劍閣、軍方、鑒聞局、內廷。東吳各大世家以及江湖上那些成名的賞金殺手,全部盯上了韓言的腦袋。光是從鎮江下船到現在,前前後後就已經來了五批探子。而且是分屬不同的陣營。山雨欲來也不過就是這樣了。鄭桂庭可以想到不久之後他所要麵對的艱險,當初韓言從洛陽回壽春,數百護衛最後十不存一。如今去建業,情勢一點都不比當初好上多少。
他麾下的這支兵馬雖然剛剛經曆過壽春血戰,幾乎人人都是百戰餘生的勇士。可是要對付層出不窮的暗殺手段,卻還是顯得稚嫩了一點。 有清爽的風,徐徐吹來。吹動著官道另一側那大片大片的樹林,樹葉發出簌簌響聲。
藍天、古道、樹木、清風?這本應是文人騷客最羨慕不過的田園生活。可是在鄭桂庭眼中,卻是致命一般的危險。年輕軍官的眉頭一點一點地皺了起來,他的目光投向那一片蒼翠欲滴的樹林,偌大的地方,自己這一路走來,竟是連一聲鳥叫都沒有聽到。如此安靜?他的眼皮一陣子猛跳,轉身看向頭頂,隻見天空中不時會有幾道極快的身影掠過,那分明是大勢力之下才會馴養的鷹隼,從鎮江下船開始到現在,這些東西牢牢地盯著自己,顯然是在給後麵的殺手不斷地傳遞消息。既然掌握了自己的行蹤,那麼提前做好布置,也不是什麼難事。
“弓弩手!”騎在馬上的鄭桂庭昂聲道:“目標樹林!密集齊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