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中的白牧楚目光如水,靜靜地看著胡人騎兵群中衝殺地最前的幾名軍官。他不得不承認,草原子弟在悍勇上有著不遜於大唐精銳部隊的實力。草原上殘酷的氣候和你死我活的鬥爭使得他們在看輕別人的性命的同時,也對著自己的性命看的十分輕賤。襄樊戰區的李繼業算得上是大唐軍中數一數二的的鐵血戰將,但就是昔日全盛時期的十五軍,也沒有這麼多敢於衝在最前的中高級軍官。
輕輕地,那把黃楊木雕刻而成的強弓,被白牧楚細細地握在手中,弓身上還有著斑斑的血跡。當日雖然盡心一搏,拚得孟渝身負重傷,替襄樊爭取了生機。但是連同白大在內的數十名突擊精銳,全部葬於那一戰。十五軍到最後,活下來的不到一百人。那一戰,可謂是慘勝。
熟練地一翻手,弓箭便牢牢地搭在了手上,也不見他怎麼使力,那弓便已是撐得飽滿而起,一支透著寒光的狼牙羽箭已是穩穩地扣上了弓弦。熟悉的感覺,就這樣慢慢地流淌開來。十多年的光陰裏,白牧楚得到了白大毫無保留的傾心教導,其人在箭術方麵的造詣,便是放眼天下,也是頂尖的行列。
看著迅速逼近的胡人騎兵,白牧楚的眼眸漸漸地眯成了一條細縫,隻見一塊巨石忽的砸在騎兵群中,使得那緊密的騎兵陣形出現了縫隙,那些護衛在軍官身邊的騎兵們露出了致命的,一瞬間的危險。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刹那間,隻聽“咻”的一聲,那支箭去勢洶洶,猶如如墨黑夜裏疾射而過的流星,帶著不可磨滅的光和亮,直射那名胡人軍官而去,接著便聽到遠處的騎兵群中傳出一聲悶響,接著圍在那名軍官身邊的胡人們像是炸開了鍋一般,盡皆匆匆閃身退去,緩緩露出了那名胡人軍官的屍身。隻是那屍體上麵,竟是同時插著兩支烏黑發亮的羽箭。
“曾兄,好箭法!”白牧楚看向身後一名重甲佩劍的將軍,正是當日白憲當街收下的曾華,昔年迷茫不知所措的少年,如今已是北唐軍中的少壯派一係人物。和諸多軍中年輕一輩一起被看做國家未來的柱石。揚聲笑道:“不如隨我上去殺他一陣!”
曾華騎上戰馬,沉聲道:“願隨公子死戰!”
“你呀……”白牧楚搖搖頭,知恩圖報本是人之美得,但是凡事過猶不及。曾華的性子也太過執拗了,這天下,說到底還是趙家的天下,不是白家的。有時候風頭出的太高,未必是好事。他轉身看向身後肅立的兩千騎兵,大聲說道:“節使三河募年少,詔書五道出將軍!弟兄們,功名當在馬上取!隨我死戰!”
滾滾鐵潮發出著如雷怒吼,隨著一馬當先的白牧楚,正麵迎向了洶湧而來的胡人騎兵。
冒著彼此弓箭的飛射,前排的騎兵們低下著身子,排著整齊的陣形,迅速地向對方逼近,馬蹄激蕩著塵土。雙方的騎兵們揮舞著刀槍,奮勇的呼嘯馳騁。聲浪一陣陣地轟擊著雙方的耳畔。空氣裏盡是衝鋒的戰火味道。最後,兩軍終於相遇在了一起,仿佛兩條奔騰的鐵流彙聚在了一起,瞬間便展開了一場生死存亡的搏殺。
雙方的弓箭在漫天的飛舞,熱血在四處的揮灑,彎刀對著脖子猛砍,長矛凶狠地刺穿肚腸,戰馬在不住地嘶鳴,人聲如燒開的熱水一般鼎沸,整個方圓平地頓時成為了人間的地獄。
飛散的塵煙彌漫在戰場之上,飛快地鑽入每個人的鼻孔裏,眼睛裏,模糊視線。塵土和飛沙因為戰馬的快速奔跑而激揚了起來,在空中遊蕩。
震天的擂鼓聲,激勵的號角聲,刺耳的兵器撞擊聲,在戰場上此起彼伏;雙方的旌旗在半空中飛揚起舞,被狂風吹得呼啦作響。每一名騎兵都在狹長的空間裏施展自己所有的手段騰轉挪移,每一下刀光的閃起便是一條性命的流逝。
數個回合之下,第二軍的騎兵開始退回本陣。短短片刻的時間,這些被稱為“選天下之軍鋒而成”的選鋒軍騎兵,就已經傷亡了三四百人。
對麵的胡人在喪失主將之後,也開始漸漸退去,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胡人的屍體。就剛剛的那一輪攻擊,胡人至少付出了上千條族人的性命。
“這仗難打啊。”白牧楚一把摘下厚重的頭盔,大口地喘著粗氣,低聲道:“第二軍的騎兵雖然比不得五十二軍,但放眼大唐軍中,也足以擔得上精銳。可是剛才對方主將身死,我們數個回合之下,竟然還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