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唐景熙十六年十一月初七,晴。
這是一個注定要被無數次提及的日子,它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各個國家的史冊裏,它一次又一次地在老百姓的茶餘飯後被談論,它一次又一次地融入在一首首滿懷激憤的詩詞裏。
因為這一天,野心勃勃的北唐皇帝趙德昭集中了洛陽禁軍的絕對主力,在寬廣的戰場上,對決同樣對這個天下充滿野心的乃蠻大汗蒙塔裏。河北戰場上真正的巔峰對決即將展開。
涿州城外十裏的一處開闊地上,十餘萬草原各部落人馬像是一股緩緩前移的潮水,慢慢地出現在了地平線上。自當年契丹諸部落於河北大戰之後。草原上的勢力再一次踏上了對於中原的征程。
我們無法拒絕繁華的明天,就如同我們永遠不能阻止自己貪婪的心。所以戰爭,在任何的年代,終究都會被人挑起。
遠處的馬蹄聲和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十多萬北唐大軍披掛整齊,列於營門之外,一麵又一麵的北唐軍旗在風中獵獵飄揚。一些被征集來的民壯們,呼吸漸漸沉重,雙手死死地抓緊著兵器,隻一會兒的功夫,手心便冒出了汗來。自他們進入河北以來,還沒有見過這麼多清一色的胡人兵馬。他們沒有在意到的是,他們身前那些全身披掛重甲的洛陽精銳們,也有不少,已經蒼白了臉色。
四周像是陷入了墨水一樣濃稠的寧靜裏去,遼闊的土地上,隻剩下草原聯軍緩緩逼近的聲音,自乃蠻入關以來,河北戰場上規模最大的一場戰役即將拉開序幕。
唐軍陣中,趙德昭身披明黃色的天子戰甲,全身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幾如戰神一般聖神不可侵犯。身後,是數十名頂盔貫甲、披風飛舞的北唐高級軍官。一個個神情肅穆,一動不動地看著漸漸逼近的草原聯軍。
登山的失陷對於全局的影響實在是深遠,久攻涿州不下的他們,如果不想困守大營等死,就必須擊敗眼前的這支隊伍。而對方陣中的蒙塔裏和崔伯淵親自領兵從燕京南下,對於此戰,可謂是誌在必得。自燕京失陷以來,再沒有任何一個北唐的軍官,敢於輕視“崔伯淵”這三個字。
一個曾經在北唐官場苦苦掙紮的落魄文人,卻在今天成為上百萬唐軍精銳最頭疼的人物之一。這真是一件,連提起都覺得萬分好笑的事。
上百麵的大鼓在胡人軍中豎起,一陣陣激昂的鼓聲在兩軍陣前的響起,被安排在第一線的唐軍士兵甚至能模糊地看見,對方手中盾牌上猙獰的圖案和彎刀刀身上那再也洗不掉的暗紅顏色。
這是百戰的勇士,毋庸置疑。
遠遠地,趙德昭似是越過了層層疊疊的人潮人海,一直看到了那麵黃金獅子旗幟下的蒙塔裏和崔伯淵,看到了十多萬草原聯軍的勃勃野心。
北唐雄心勃勃的皇帝在心底輕輕地歎息,人才是爭雄於天下的最重要資本。崔伯淵當世隻大才,可就是這樣土生土長的河北子弟,可就是這樣苦讀了孔孟之道數十載的儒門書生,竟在泱泱北唐找不到一個可以一展心中抱負的機會,竟會被逼的遠走草原,寧願去背負千古罵名而要一個揚名顯姓的機會。
這是北唐這個國家的悲哀,悲傷到骨頭裏。
諸胡部落大多都是騎兵隊伍,崔伯淵對於此戰的布置更是銳意進取,兩翼安排了大量的騎兵部隊,隻在陣前布置了數千身披重甲的步兵,大量的弓箭手和弓弩手則安排在了中軍陣中,而直屬於乃蠻部落的六萬騎兵則全部集結在了身後,用作最後的突擊。仿佛是要把數十年深埋在心底的不甘和憤恨,全部傾瀉到這一戰之上,空氣裏,是濃濃的戰火味道。
“崔伯淵此戰,是想用各部落騎兵先亂我兩翼,待我陣形潰散,再以本部精銳騎兵衝擊我中軍大陣。“趙德昭的思緒拉回眼前,回顧身後諸將,沉聲道:”此戰關鍵,便是兩翼,諸君務必緊守,待其氣竭,再以精銳衝其本陣。“
一眾北唐重將紛紛抱拳應諾,道:“請皇上下令!“
“俞濟南、陳伯陵!“
“在!“”在!“
“你二人各率本部兵馬,分守左右兩翼。乃蠻部落騎兵未動之前,你們若是後退一步,軍法從事!“
“末將領命!“”末將領命!“
“薛辭修!“
“在!“
“你率整編十八軍列於全軍陣前。“趙德昭看向這個自己最為倚重的禁軍軍官,一字一頓道:”務必擋住乃蠻部落的全力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