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3)

第五天早晨,其實那是下午,聽見了一個不同的腳步聲——是較輕快的腳步聲!這個人走進屋子裏來了,那是齊拉,披著她的緋紅色的圍巾,頭上戴一頂黑絲帽,胳膊上挎個柳條籃子。

呃,啊呀!丁太太!她叫。好呀,別臭美啦,吉默吞人背後議論你們呢。我從來沒想到你會陷在黑馬沼澤地裏,小姐怎麼會跟你一起陷進去?後來主人告訴我已經找到你們了,他讓你們住在這兒了!怎麼!你們一定是爬上一個小島了吧?你們在山洞裏待多久?是主人救了你嗎,丁太太?可你不怎麼瘦——你沒有怎麼受罪吧,是嗎?

世界上最出名的無賴漢就是你的主人!我回答。可是他要負責任的。他用不著編瞎話,總要真相大白的!你是什麼意思?齊拉問。那不是他編的瞎話,村裏人都那麼說——都說你們在沼澤地裏迷失了。當我進來時,我就問起恩蕭——“呃,哈裏頓先生,自從我走後有什麼怪事發生嗎?真可惜那個好看的小姑娘,還有丁耐莉也完了。”哈裏頓幹瞪著眼睛不說話,我以為他還沒有聽到,因此我就把吉默吞的流言告訴他。主人聽到後,他微笑著還說,“即使她們先前掉在沼澤地裏,她們現在可是出來啦,齊拉。丁耐莉這會兒就住在你房間裏,你上樓時可以叫她快走吧,鑰匙在這裏。黑馬沼澤的泥水進了她的頭,她四處亂跑,是我留住了她,等她神誌清醒過來。如果她能走,你叫她馬上去山莊吧,給我捎個信去,說她的小姐跟著就回去,可以趕得上送殯。”

埃德加先生沒死吧?我喘息著。啊,齊拉,齊拉!

沒有,沒有。你坐下吧,我的好太太,她回答,你的病還沒有好麼。他沒死。肯尼茲醫生認為他還可以活一天。我在路上遇見他時問過了的。

我沒有坐下來,我抓起我的帽子,趕忙下樓。一進大廳,我四下裏望著想找個人告訴我關於凱瑟琳的消息。這地方充滿了陽光,門大開著,然而麵前看不到半個人呀。我正猶豫著不知是馬上走好呢,還是回轉去找我的女主人,忽然一聲輕微的咳嗽把我的注意力引到爐邊。林悖躺在躺椅上,一個人待著,吮一根棒糖,瞧著我的眼神冷冰冰的。凱瑟琳小姐在哪兒?我嚴厲地問他,既然正好撞見他一個人待在那兒,就可以嚇唬他,讓他講實話。他吮糖的動作很可愛,像個呆子似的。

她走了嗎?我說。

沒有,他回答,她在樓上。她走不了,我們不讓她走。

你們不讓她走,小白癡!我叫,立刻領我去她屋裏,不然我要讓你叫出聲來。

要是你打算到那裏去,爸爸還要讓你叫出聲來呢,是挨打的叫聲。他回答。他說我不必溫和地對待凱瑟琳。她是我的妻子,她膽敢提出離開我,那她一定是沒廉恥的。他說她恨我並且願意我死,她好得到我的錢。可是她拿不到:她回不了家!她永遠不會!——她可以哭呀,生病呀,隨她的便!

他又繼續吮著糖,閉著眼,好像他想瞌睡了。希刺克厲夫少爺,我又開始說,你忘了去年冬天凱瑟琳對你的所有的恩情了嗎?那時候你肯定說你愛她,那時候她給你帶書來,給你唱歌,而且有多少次冒著風雪來看你?有一天晚上她不能來,她就哭,唯恐你會失望。如今,你不得不相信你爸爸的撒謊,盡管你明知他憎恨你們兩個人,你卻和他聯合在一起傷害她。你可真是好樣兒的!你這個以怨報德的東西?

林悖的嘴角撇下來,他把棒糖從嘴裏抽出來。她到呼嘯山莊來是由於她恨你嗎?我接著說。你自己想想吧。至於你的錢,她甚至還不知道你會有什麼錢。你說她病了,可你還丟下她一個人,在一個陌生人家的樓上!讓人忽略的滋味怎麼樣?你憐憫你自己的痛苦,她也憐憫你的痛苦,可是你就不能憐憫她的痛苦!我都掉眼淚了,希刺克厲夫少爺,你瞧——我,年歲看上去一定很老的女人,而且不過是個仆人——你呢,在假裝出那麼多溫情,而且有了愛她的理由和情感之後,卻把每一滴眼淚存下來為你自己用,還挺安逸地躺在那裏。啊,你是個沒良心的,自私的孩子!

我不能跟她待在一起,他煩躁地回答。我又不願意一個人守在那裏。她哭得我受不了,盡管我說過我要像慈愛的父親一樣地照顧她,她也還是沒完沒了。為此我叫過父親一次,他嚇唬她,要是她還不安靜下來,他就要勒死她。可是他一離開那屋,她又哭開了,盡管我煩得大叫由於我睡不著,她還是整夜的哭哭啼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