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3)

夜已深,西岸民居區裏異常寂靜。

元震、程小妍和眾警察悄然停下車,元震示意眾人悄聲拔出槍,四處尋找。

一個警察發現了帶走程小妍的那輛警車。

元震用手勢示意大家分頭尋找。

一束手電光照了過來,眾人拔槍,再看去,是蘇亮帶著刑偵隊的同事過來了。蘇亮用手勢做著噓聲,慢慢上前:“元隊長,我收到消息說凶犯逃到此處,帶著刑偵隊的同事也來幫忙。”

元震點點頭。

這時,大勇拎著酒瓶,正哼著曲走出巷口,忽然看見這架勢,他迅速退身後去藏在牆後,但動作還是慢了。

“誰,出來!”元震注意到他。

大勇一咬牙,發力朝巷子裏麵狂奔。

元震帶頭,眾警察追了上去。

蘇亮也追了上去。

大勇踹開了一所居民樓,惶恐奔逃,他後麵的腳步聲緊跟不放。

忽然,一側門開,一雙手將大勇拉了進去,門隨後關閉。

大勇驚魂未定,望著拉他進門的人,正是蘇亮。

大勇靠在牆上,仔細聽著外麵的動靜,聽見腳步聲漸漸走遠,他這才鬆了口氣,瞥了蘇亮一眼,坐到了裏麵。

大勇冷笑:“蘇隊長,為接你這單生意,我他媽進了局子不說,現在警察又把我的老窩都給找到了,你說這該怎麼算?”

蘇亮一笑:“給你加錢便是。”

“你讓我做的事,我可都做齊了!這加錢,也不能少加!”

“那是當然,但還差最後一件事沒做。”蘇亮毫無征兆地忽然掏出槍,砰砰兩槍,打中大勇眉心,大勇應聲而倒,死不瞑目。

蘇亮迅速望向門外,又掏出一把小刀,對準自己的腰部……

樓道裏,元震向槍聲處趕去。

隻見蘇亮腰部負傷,鮮血不斷流出。他手裏拿著槍,蹲在牆角:“這孫子,被我找到了,還負隅頑抗,這一刀真他媽疼。”另一邊,大勇已經斃命,手裏拿著小刀。

大勇死了。元震知道真凶並不是他,而是那個被他打傷左手的蒙麵人。但問題的核心仍是作案凶器,他一天不找出類似凶器的刀具,就無法接近案件的真相。

回到局裏,元震收到一封雷霆寄來的信,裏麵還有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和作案凶器刀口一致的刀具。

程小妍忙去看信,原來定製刀具的人是江田枝子的手下青木。

元震帶著搜查令來到日本商會館。

內室裏,青木跪坐於榻榻米之上,抬頭看見元震,微微一笑:“元隊長,久仰大名,不知來找我有何指教?”

元震一眼就瞥見他左手的繃帶,不動聲色地說:“元某在調查一宗連環殺警案,想借青木先生的刀一看。”

青木微微一笑,慢慢站起:“在我們日本武士來看,貼身之刀,便是性命根本,人在刀在,豈能是隨意借給人看的?”

“元某奉命而來,必須檢查先生的刀,請先生配合。”

“這樣吧,素聞元隊長身手了得,想看我的刀,就要遵從我們的規矩,以武會友。若元隊長勝出,我自當把刀雙手奉上。”

青木從一旁架子上抽了把木刀出來,擺好架勢,元震挽上袖口。

青木一腳踢向地上的木刀,刀飛向元震,元震雙手接過。

青木衝向元震,元震握緊刀怒吼一聲,和青木鬥在一起。雙方你來我往,鬥了數十回合,青木漸漸不敵,不住向後退去。他有些惱羞成怒,一把扔了木刀,轉而從架上拉出一把真刀,上前撲打。元震的木刀被打斷,用殘刀和他繼續對抗,漸漸劣勢已現。青木招招搏命,元震漸漸後退,終於,他手中的刀被青木踢飛。

青木一腳將其踢倒,元震想去拿地上的刀,被青木踩住。

青木冷笑:“元隊長,再見了!”

眼看青木就要揮刀而下,元震大吼一聲,伸出兩腿,踢倒青木。

二人起身繼續廝殺。青木怒吼上前,元震接招,一番惡鬥。元震瞅準空當,故意賣了個空子,青木沒有放過,一刀朝元震肩部戳來,元震一閃身,狠狠掰過青木左臂。一聲脆響,青木慘叫著伏在地上,再也無法起來。

元震起身喘著氣,江田枝子聞訊帶人趕到,幾個日本人對元震舉起槍。

江田枝子冷笑說:“元隊長,我們商會館的事,會由我們自己處理,你若想調查,區區一個調查令,恐怕並無效力。需要你警局上層和我方溝通,才可配合,這個規矩你應該清楚,請回吧!”

“江田枝子,雖然你商會館勢力很大,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隻要我盯上了你,就算千難萬難,也會把你揪出來!勝負還未分,你不要得意太早!”元震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天津衛的日本人還在橫行,孫有德被江田枝子牢牢控製,替她做盡壞事。

元震決定,有他在天津一天,就不會允許日本人如此飛揚跋扈。

此外,經過這次的事情,他要更好地保護程小妍。在程棠的墓地前,他向程小妍求了婚。

元震府上張燈結彩,鞭炮齊鳴。元震和程小妍穿著喜袍,歡喜地進進出出,招待著來往的賓客。場麵雖熱鬧,卻也顯出幾分克製從簡。各桌酒席並不隆重,但歡喜的笑容,卻著實寫在每一個來賓臉上。

孫有德一襲長衫,正帶著一群商人模樣的人魚貫而入。

元震忙上前護住程小妍。

孫有德一聲大笑:“元隊長,你大喜的日子,就這麼私下裏辦了,連個請柬都不對外發發?我是在家左等右等,實在沒法子,幹脆,不請自來了,特來給大哥賀喜!”

孫有德的手下將一箱箱重禮搬了進來。

“慢,統統抬出去!我元震家裏不收來路不明的賀禮!”元震一手攔住箱子,孫有德卻也伸出手,要將箱子放下,二人角力著。

孫有德笑道:“元隊長,這送來的賀禮,哪有返回去的?就算大哥瞧不上孫有德,也要顧及今天的喜氣,圖個高興不是?”

元震盯著孫有德,最後任他將箱子放下:“好,既然孫老板賞臉肯來,話不多說,請上座。”

孫有德及一幫手下坐到了一桌上,場麵一時有些尷尬,賓客們不再說笑,都望著孫有德一桌人。

“蛤蟆”和朱印訕訕地上前給元震和程小妍道喜:“元大哥,嫂子,我倆祝你們白頭到老,永結同心!大哥這次過來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祝賀一下。”

元震一笑:“我有數,上座吧。”

孫有德令手下統統把酒倒滿,起身說道:“諸位!今天元隊長大喜,咱們既然來了,就喝他個一醉方休!”

孫有德帶頭一飲而盡,眾手下也紛紛喝盡,賓客們都有些尷尬,看看元震,最後也將杯中酒喝下。

程小妍拽了個酒壇在手就要去找孫有德,元震一把拉住她,低聲說:“大喜日子,別壞了氣氛。”

程小妍冷笑:“我有數。”

她拿過一個碗倒滿酒,舉起碗說,“孫老板話說得硬氣!一醉方休,好!既然擺明了是來賀喜,您生意做得大,這喝酒也得做個樣子。幹脆我幹一碗,你幹這一壇,如何?”

孫有德大笑:“嫂子說話,有德照辦就是。”

程小妍將碗裏酒一飲而盡,四周叫好。

孫有德拿過酒壇豪飲而盡,麵色暈紅,有些踉蹌。

程小妍揚長而去,一眼都未看他。

孫有德醉眼迷離,歎道:“我和元震雖說是冤家,卻也有解不開的結,今天這一場,我是無論如何也要來的。”

一個警察走出來,笑道:“拜天地嘍!”

眾賓客都笑起來。元震和程小妍走到院子正中設好的天地桌旁邊,點上三支香。天地桌上放著程棠和宜蘭的遺像。

元震和程小妍在遺像前鄭重地下跪磕頭。

元震抬頭說:“程大哥,我把小妍娶回家了,您放心,我會一輩子待她好。”

程小妍也說:“宜蘭姐,從今往後,由我替你照顧震子,你在天上看著,我會是一個好妻子,你放心。”

孫有德望著宜蘭的遺像,紅了眼圈,將杯中酒倒在了地上:“姐……你都看著了,放心了吧?大哥續弦了,從此不是孤苦伶仃一個人了,你就……就不要再擔心了……”

孫有德晃著身子,端著酒走到元震和程小妍麵前,醉笑:“大哥,嫂子,有德先幹為敬。”

元震卻攔下他手裏的酒杯,盯著他:“再說一遍,別叫我大哥!孫有德,你既然成心和日本人為伍,我知道無法拉你回頭,你當心,我會一直盯著你,不信你做的壞事不會露出馬腳。”

孫有德一愣,醉笑著擋開元震的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轉頭醉醺醺地盯著程小妍:“嫂子,看在我姐的麵子上,我稱你一聲嫂子,從今往後也會保你平安。希望你以後善待我大哥,別……別讓我姐失望,告辭了!”孫有德轉過身,由兄弟們扶著離開。

孫有德回到空蕩蕩的大宅,發現小青還在等著他。

他落寞地對小青說道:“映秋,今天元震和程小妍結婚了……我親眼看著他們卿卿我我,一番甜蜜,但我下不了手,我多想殺了程小妍,讓元震也能體會我現在的心情……但我下不了手,我看到我姐的遺像,根本下不去手……映秋,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呢?”

小青沒有說話,隻是用女人的溫存安慰著他。

元震迅速從新婚的狀態中轉換回來,一派雷厲風行之勢。他對眾警察說:“如今在天津衛最大的走私勢力,就是日本商會館的江田枝子。我們的頭號目標,就是替她賣命的孫有德。孫有德如今在天津衛的勢力,你們有目共睹,一旦和他作對就不能回頭,隨時會有生命危險。你們當中誰沒做好心理準備,現在退出緝私隊,還來得及!”

“準備好了!”眾警察大聲說。

碼頭上,孫有德踱著步對眼前一眾手下說:“想當年,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我一個人從東北跑來這天津衛,赤手空拳打出一片天下。跟著我的兄弟成百上千,憑的就是一個‘義’字!你們既然跟了我,就給我記住這個字。跟了我,就是能出頭,能發財,能光宗耀祖!如今這機會,我是給你們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們自己的了!”

眾手下齊聲說:“願跟隨大哥,出生入死!”

孫有德遙指向碼頭遠處搬運貨物的工人們:“看看他們,從早忙到晚,天天運貨搬倉,最後把自己也搬成了行屍走肉!人這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又趕上這麼個亂世,你是生是死,是大富大貴還是賤命一條,是人上人還是街邊狗,除了你自己,誰都不能靠!”

“是!”眾人說。

日本軍部告知江田枝子,戰爭就要開始了。江田枝子這些年以商人的身份打入天津,成功將日軍戰時的物資品走私運至天津,為軍部立下了大功。

開戰在即,有一批槍支要從東北運到天津,因為中國的海關查封甚嚴,隻能走私過來。

江田枝子接到這項任務後,便找來孫有德。

“要做這麼大的走私生意?最近元震盯得太緊,恐怕不是最佳時機。”孫有德說。

蘇亮也說道笑:“枝子小姐,何必這麼著急?想賺錢也不在這一時。”

江田枝子小口喝著茶,微微一笑:“孫老板,蘇隊長,這一次的生意隻要順利,之前的分紅,你們按各自提成照拿,在這個基礎上,每人再加五萬銀元,如何?”

孫有德和蘇亮都吃了一驚。

孫有德冷笑:“枝子小姐,我想知道,這一次你走私的是什麼貨,出手這麼大方?”

蘇亮也狐疑地看向江田枝子。

江田枝子笑道:“孫老板,你我都是個商人,在商言商。我負責貨源和買家,你負責貨運,各取其成。至於貨是什麼貨,有那麼重要嗎?”

“算我一份。”蘇亮說。

孫有德沉默半晌,忽然笑起來:“理兒是這麼個理兒,好,也算我一份,貨什麼時候到?”

“就在最近。”江田枝子望向孫有德,“我們現在首要解決的麻煩,仍然是元震。”

蘇亮冷笑:“孫老板,你如今聲震天津衛,一揮手莫敢不從,連個小小的緝私隊隊長都解決不了?到底是無力為之,還是不忍心下手?”

“蘇隊長,你身為警局裏的人,和元震又是平起平坐,眼皮底下的人,你都料理不幹淨,和孫某相比,你倒更像是來吃幹飯的——”

江田枝子打斷了他們的爭吵:“行了,各盡其職,蘇隊長,你去想辦法,在警局裏盡可能限製元震。孫老板,把你參與這次生意的手下也照看仔細,以防有消息走漏出去。”

“我這邊盡管放心,還是多操心操心蘇隊長那頭吧。”孫有德起身離去。

元震帶人來到孫有德的宅子查賬,但朱印拿出來的賬本毫無破綻。

元震知道,朱印這人做事紮實,穩重忠誠,做賬向來最在行。就算孫有德有什麼貓膩,朱印也一早避開了。

“老朱,孫有德歸靠了日本人,助紂為虐,你和‘蛤蟆’都是好人,千萬不要跟錯人,一錯再錯!”元震對朱印說道。

另一個夥計氣喘籲籲地跑到日本公館找孫有德:“大哥,姓元的又來查咱們了,盯著咱們有德貨運不放,處處跟咱們過不去。他緝私隊裏的人都像蒼蠅,趕也趕不走,整天查來查去沒完,要這麼一查下去——”

孫有德笑了:“查下去怎麼了?咱們有什麼藏著掖著怕他查的?不止讓他查,還要查透、查好、查到他滿意!傳我話下去,讓下麵人把脾性都歸攏歸攏,對元隊長的調查,要無條件地全力配合。誰要是伺候不好他,我拿誰是問!”

孫有德繼續喝茶說道:“我早知道元震會緊盯,趁著枝子小姐的貨還沒到,這一段就故意偃旗息鼓給他看。”

江田枝子笑道:“孫老板這是在和元震打太極拳?”

“兵者,虛虛實實,讓他猜不透,摸不著,我們尋到時機再動手,一鼓作氣,這一仗就能直接拿下!”

朱印和“蛤蟆”看到孫有德受了江田枝子的迷惑,勸說無用,決定找元震幫忙。

警局下班時間,元震收到一封信,他匆匆看完信,掏出火柴燒掉,扔進了紙簍。

這一切都被蘇亮看到眼中。他偷偷進入元震辦公室去翻紙簍,想看看燒盡的信紙是否還有遺留的字跡。卻不料隻有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