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3)

晚上,元震慢慢打開自家大門,發現客廳裏背坐著一個男人,他立即掏槍防備。那背影轉過身來,原來是雷霆。

這時,程小妍端著茶水從廚房走出。

“雷兄,日方的貨車被劫,真的是你們共黨做的?”元震收起槍問。

雷霆笑著說:“元兄,今天在酒店,你引開警察,解了危局,大恩不言謝。”

“之前雷兄從枝子手裏救下我和小妍,我們一報一還,兩清了,我隻想知道,這次日方貨車被劫案是不是你做的?”

“如果我說是我做的,你會怎麼做,押我回警局嗎?”

“震子,聽我說,我已經……加入了共產黨。”程小妍一臉平靜地說。

元震慢慢坐了下來:“什麼時候的事?”

程小妍說:“去年初。”

元震看看程小妍,又看看雷霆:“我就知道……你一定有事情瞞著我,為什麼要瞞我?搶劫日方貨車的事,你有沒有參與?”

程小妍沉默半晌,仰起頭說:“我參與了!共產黨是無上光榮的組織,加入共產黨,替百姓做事,打擊鬼子,我為我的所作所為感到驕傲。震子,你無須用這種審訊的語氣對我!”

“元兄,眼下在天津衛,加入我黨的不止是小妍,還有成百上千的有誌之士!實不相瞞,我黨在天津的地下總部就在北寧。近期幾次日本貨運火車被劫,就是我們策劃的地下行動。在前線,我們的戰士正在和鬼子浴血奮戰,而我們後方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地支援前線!”雷霆說。

程小妍接過他的話:“通過組織北寧工人,組織鐵路沿線遊擊隊,我們有計劃地劫日本人的火車,將緊缺的物資、藥品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前線。我們不僅極大地緩解了前線戰士物資供給不足的困難,還極大程度地打擊了鬼子的氣焰!”

“你們劫來的物資,如何運送出去?”元震問。

“我們自然有一套嚴謹的流程。”雷霆回答,“北寧的好幾個貨鋪,都是我們的暗樁。小妍同誌定期裝作去購貨,實則是和我們的同誌接頭。劫來的貨再由指定的鄉貨鋪洗白,摻進山貨,再裝袋,由小妍同誌帶走。”

元震低頭思量,緩緩說道:“小妍,你一直參與這麼危險的工作,卻把我蒙在鼓裏。”

雷霆按著元震的肩說:“元兄,眼下日軍肆虐,陷民眾於水火,民族危亡,非獨木可支!大丈夫在世當浴血保國!與其你我兩黨之間如此針鋒相對,內訌不止,不如一同合作抗擊日軍。這才是男兒之舉!日本人最近在華北蠢蠢欲動,戰爭眼看不可避免,我收到可靠消息,最近日本人有一批槍支要從東北偷運到天津,為接下來的戰事做準備。負責這個任務的正是江田枝子,而協助她走私這批槍支的,正是孫有德……”

元震心頭一震:“消息可靠?”

“不會有錯。”雷霆說。

“這批槍支什麼時候到天津?”

“最多還有三四天。元兄,這批槍支一旦落入日本人手裏,戰事開打,必然生靈塗炭。你我為何不聯手將這批槍支截了,交予前線將士,反過來痛擊鬼子,豈不快哉?”

元震正色道:“雷兄,雖然你所說句句不假,孫有德幫日本人走私槍支天理不容,於公於私我必然會全力製止!但我身為警局緝私隊隊長,且不說黨派之見,畢竟公職在身,怎麼能與貴黨私下合作,吞並贓物?”

“元兄,話不能這麼說,戰事在即,我軍所需的武器彈藥,都是從鬼子手裏奪的,隻要是用來打鬼子,怎麼能說是私吞贓物呢?”

程小妍拉住元震的手說:“震子,雷大哥說的是對的,和雷大哥認識這些年,我信任他,也信任他代表的共產黨組織。我們的對手不僅僅是孫有德,還有他背後的日本人,所以不要再偏執。隻有兩黨聯手才有勝算,決不能再單打獨鬥了!”

元震咬牙說:“江田枝子和孫有德是我的目標,是我一個人的事,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這國恨家仇,怎麼能是個人的事呢?元兄——”

“雷兄,不必再多說了,元某一介警察,無心參與政治,不過你放心,如果孫有德證實參與走私槍支一事,我一定會及時製止,將他捉拿歸案!”

雷霆一笑:“怎麼製止?元兄,你當警局上下和你一樣黑白有別?孫有德早在警局裏安插了他的人,那個人就是蘇亮!他們信息互通,從中掩護,早就編織了一張漫天大網,憑你一己之力,能衝破這張網?”

雷霆將幾張照片扔在桌上,元震拿過去看,幾張照片上都是蘇亮和孫有德、江田枝子密議的場景。

元震望著照片上的蘇亮說:“讓我猜中了,這個渾蛋果然賣國求財,投了江田枝子!”

“記住,切不可打草驚蛇,否則孫有德聽到風聲後,就會立刻銷聲匿跡。那這批槍支的來源和去向,我們就再無從而知!”雷霆提醒他說。

元震沉默地坐了下來。

雷霆繼續說:“眼下我們隻有聯合起來,才能對抗孫有德和江田枝子。元兄,時間緊迫,離這批槍支到津隻剩下幾天,事情該怎麼辦,你要抓緊定奪。”

雷霆看看程小妍,扔了張酒吧名片在桌上:“你慢慢想,什麼時候想通了,來凡豪斯咖啡廳找我。告辭!”雷霆匆匆離去。

元震拿過桌上的酒吧名片,良久無語。

程小妍回過頭,望著元震的背影,慢慢走過去扶住元震的肩膀說:“震子,原諒我隱瞞你,隱瞞了這麼久……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屢次勸你加入國民黨,你一直顧左右而言他,沒想到你心裏早就有了選擇。”元震說。

“震子,就像雷霆說的,雖然路不同,但我們殊途同歸。”

“小妍,相比你加入共黨,我更不能釋懷的是這麼大的事,你一直在瞞著我。”

“我實在是太在乎你,不想讓你和我一樣,深陷危險之中。”

“你覺得不告訴我,我就會因此解脫了嗎?”元震慢慢拉過程小妍的手說,“在我心裏,你的安危比千斤還重。我答應過你大哥,會照顧你一輩子,我不想失信於他……我還是要說,你加入共產黨是好事,我對此並不反感。雷霆說得對,我太固執,眼界也太窄,時局如此,隻要是對抗日本人,就是好樣的!我為你高興,但你要答應我,以後不管任何事,遇到任何的麻煩,都不能再瞞著我,不管任何事,要我們兩個人一起扛!”

程小妍紅了眼圈:“震子,你對我都可以如此理解,為什麼在和雷霆的合作上,卻仍要這麼固執呢?你剛才說,不想失信於大哥,要照顧我的安全,但我相信,大哥在天上看得清清楚楚。他一定更清楚,眼下兩黨合作抗擊江田枝子和孫有德,才是正途。人守義,也分大義小義,我知道你一時可能轉不過來,但時間已經不等人……”

元震無言地看著桌上的照片,又看看手裏的酒吧地址,陷入沉思。

蘇亮建議局長讓元震主抓日方貨運車被劫的案子,讓局長給他施加壓力,責令他盡早破案。一來借力打力,二來對元震也是個牽絆,讓他無心再去監察走私,一石二鳥。局長接受了蘇亮的建議。

下班後,元震獨自在一個小酒館豪飲,內心紛亂。

朱印經過看到,走到他身旁坐下:“想當初,兄弟們齊聚一桌,開懷暢飲,喝他個一醉方休,這種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黑白不分,忠奸不明,如今一切早就變得物是人非,再追憶往事又有何用?”

朱印緩緩說:“說能放下,誰又能真的放下?我和‘蛤蟆’現在就隻能眼睜睜看著孫有德跟著日本人越陷越深,無計可施。亂世如此,誰真的能主宰自己的命運?都是雨打秋萍,身不由己啊。元大哥,人這一輩子,能無愧於心,已經是不容易。孫有德如今勢力滔天,你要是和他硬拚,我是擔心你無法全身而退啊。”

元震重重地放下酒杯,拍案而起:“私仇公恨,本是同根!這筆賬,拚了性命不要,我也要和孫有德算清!”

元震回到家的第一句話就是要見雷霆。

“你想通了?”程小妍欣喜地問。

“孫有德走到今天,肆意枉法,賣國求榮,都是我的過錯……雷霆說得對,私仇公恨,本是同根。如果到這個節骨眼上,我還在墨守成規,固執於黨派之爭,一切就真的無可挽回了。這件事必須要有個了斷!我必須阻止他再做惡事,不能容忍他再給日本人當狗!我一個人有心無力,那就大家聯合起來,把他扳倒!他必須要為自己犯下的所有罪行負責,否則天理難容!”元震說。

程小妍振奮地點點頭,約了雷霆,三人在凡豪斯咖啡館秉燭夜話。

“元兄,你能當機立斷,事情就有轉機!我們聯合起來,孫有德能買通裏外,但買不了世道人心,最終的勝者一定非我們莫屬。還有三天,那批槍支就會抵津。以孫有德處事的謹慎程度,想從他那裏找到缺口,得知那批槍支的接貨地點,幾乎是不可能。”

程小妍問:“那又該怎麼辦?”

雷霆沉思半晌說:“這筆槍支交易,除了孫有德,參與者還有江田枝子和蘇亮。從孫有德入手,既然找不到方向,那目前唯一的突破口隻有蘇亮!元兄,蘇亮本人一定掌握了這次槍支交易的重要線索,他在這個當口,主張撤走大部分監控走私的警力,轉而調查日方貨車被劫一案,就是為了掩人耳目,轉移你的注意力。既然如此,我們就將計就計,元兄,你盡可能順著他,和他拉近距離,趁機尋找機會……小妍,你的任務是緊盯蘇亮在警局外的一舉一動,他的平日習慣、作息時間……包括他的住址附近的情況,都不要放過……蘇亮回到家之後的監控任務交給我。”

經過兩天的觀察,他們發現蘇亮為人謹慎,沒在局裏留下任何線索,所有疑似和走私交易有關的資料,很可能都被他放在住所。

但是想偷進他住所探查恐怕很難,他住在警局的宿舍樓,門外從早到晚都有警局的保安守衛。白天想混進去根本不可能,隻有七點到七點一刻這段時間,保安換崗,才有機可乘。

但蘇亮的起居和工作作息都很有規律,他六點半準時下班,又不在局裏逗留,準時回家。就算他們能僥幸在保安換崗時偷進蘇亮的公寓,也沒有用。

元震想了一個拖延他回家的辦法。

警局下班時間已到,元震走到蘇亮桌前,將一份材料放下說:“蘇隊長,這是緝私隊這兩天搜集的‘黑虎’疑似藏匿地總彙,相信對日方貨車被劫案會有很大推進。”

蘇亮像不認識一般看著元震:“元隊長,這可不像你啊,這麼重要的東西,你肯拿給我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