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聲音從婁樂歌背後響起,他轉身看去,是一個三角眼的精瘦中年男子,青絲夾白發,睡眼惺忪,想來就是王大富了,可看他的模樣身材,倒真對不起這個大字了。
婁樂歌抱拳道:見過先生。
王大富臉色一變,睡意全無,拱手道:原來是你,昨天就接到通知,匆忙準備之下,未能遠迎,你莫要放在心上。
他是青木堂弟子,名字很俗氣,出生在普通淮安城的普通家庭,父親開了一間小酒肆,識字不多,當初取名字時也就想著以後能富貴,就取了這麼個名字。他天賦很一般,築基後二十年也沒什麼進展,為人處事的本領倒是學到很多,被師傅送到內務司後,這些年四處送禮送人情,終於削尖了腦袋弄到個教習的位置,好歹也算有所成就。
婁樂歌見他這麼客氣,有些惶恐,他將來應該算是自己的上司,完全沒必要這般曲意逢迎。可婁樂歌哪裏知道這完全是因為陸炷的火爆脾氣和護短的名聲。
師長為尊,哪裏有師兄迎接師弟的道理?婁樂歌陪笑道,再說師兄公務繁忙,小弟不請自來,理應賠罪才是。
兩人客套了一番,都是皮笑肉不笑,肉笑心不笑。
王大富熱情的拉著婁樂歌的手坐在太師椅上,吃了會兒涼茶,才從一旁的抽屜裏取出一塊腰牌和一張上好宣紙,躺在桌案上,道:這是藏書閣的腰牌,還有契約,韓師弟隻需要在上麵簽個字,再注入靈力,就可以了。
藏書閣?
王大富解釋道:藏書閣以前是個老師兄在打理,上個月剛好升天了,這個職位就一直空著,師弟年紀小,藏書閣活兒輕鬆,再合適不過了。
婁樂歌看著王大富一臉你懂的的表情,這才想清楚緣由,原來是賣給自己一個人情。
那就謝過王師兄的好意了!
婁樂歌拱了拱手,也不矯揉造作,那樣顯得太過不領情了,指不定將來就得穿小鞋。接過王大富遞來的狼毫筆,端端正正寫上名字,又將靈力注入到宣紙的符陣上,符文遊走,宣紙幾番折疊,變成一隻紙鶴,撲騰著翅膀飛出窗外。
王大富說了些工作的具體細節,兩人又是一陣客套,然後拿起雕龍檀木桌案上的一隻鈴鐺,將婁樂歌送到門口,搖了搖鈴鐺,片刻後華安飛快的跑來,彎腰一禮,喘氣道:主子有何吩咐?
王大富轉身笑道:就讓華安帶路,送師弟去一趟藏書閣,王某還有事,就不便相送了。
看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王大富三角眼微眯,臉上露出若有若無的笑意。
藏書閣修建在一座小山峰上,坐北朝南,常年光照充足,不至於讓書籍受濕黴變。
兩人走出內務司,來到約摸五六裏外的一座小山下,抬頭看去,山頂一座三層樓的閣樓,青山綠林間,頗為醒目。
山路狹窄,頗不好走。婁樂歌築基期的修為,登一座小山自然不是什麼難事,倒是華安體弱,再加上中午受傷,還沒走到半山腰就也就氣喘籲籲,滿頭是汗水,仍然咬著牙苦苦支撐,沒有要停下歇息的意思。
婁樂歌停在一棵槐楊樹下,對扶著樹喘氣的華安笑道:“看來當初拿兩個銅板是你虧了。”
也許是預料到登山艱難,男孩隨身帶著一隻牛皮水囊,明明已經口渴的不行,卻把水囊遞給韓林,道:“這是華安應該做的,華安命賤,能有兩個銅板也就知足了。”
婁樂歌接過水囊喝了一口,還給男孩,笑而不語。
華安接過水囊,小抿了一口,看向山下遠處雕梁畫棟的內務司,低聲說道:“去年鬧饑荒,娘親把妹妹賣到城裏的一個老爺家做丫鬟,也隻賣了五十個銅板。等我以後攢夠了錢,就把妹妹贖回來,再找個好婆家,不讓她再受苦。”
婁樂歌坐在一塊山岩上,幽幽涼意從身下傳來,心裏暗暗道:那你自己呢?
一路走走停停,倒像是在遊山玩水,到山頂藏書閣時已經過去快一個時辰,華安心思玲瓏,自然猜得到他是為了自己,心裏不由得生出一絲暖意。
藏書閣前有兩名守衛弟子,正蹲在門口打瞌睡,破天荒的見到兩個人影走上山來,以為是哪個長老上來視察,慌忙站直身子真頓儀容,可看清是兩個十多歲的少年時,立馬像泄了氣的皮球,沒了精氣神。春困秋乏夏打盹,古人誠不欺我。
兩人來到藏書閣前,婁樂歌猶豫了一下,從懷裏掏出當初在主峰集市買的二品的火爆符,塞到華安手中,道:“你以後跟著我,至於工錢,每個月十兩銀子。下山後把這個交給王大富,什麼不該說什麼該說又該怎麼說,自己琢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