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幹。然而地上的血未凝固。
我提劍立於陸府朱門，迎著月色，留下了一個淡似無的笑容。這個昔日門庭若市，弦歌不絕的高官府邸，如今已是血流漂杵毫無人聲了。
第三百九十九單。我在心裏默念。做完餘下的最後一單生意，從此與寒門再無瓜葛。不必再漂泊江湖替人殺戮。我也即將會迎來自己全新的生活。縱使我知道，江湖人不可能完全脫離江湖——更何況作為一個殺手。
我腳尖輕點，幾個躍步已轉眼消失在原地。
夜晚的風很是和煦，尤其是在這一場夏雨後，清新的空氣鑽入鼻腔。半柱香後的我已經站在寒門之巔，等待門主的接見。
“墨桑姑娘，”進去通報的小廝返身出來道，“門主今日有客，姑娘明晨來便可。”
“好。”我淡淡道，轉身便要離開。
“墨桑姑娘。”小廝喚住了我。我腳步略頓。
“你當真要離開麼？你深得門主賞識，這樣離開豈非可惜？”
我回頭就看到了韓昌擔憂的眸子，心下微微一沉，淡淡道
“這不是我留下的借口，我期待這一日已經很久了。”
“那姑娘可曾想過，一旦離開你就脫離了寒門的保護，日後若有仇家追殺，可再無人相助了。”
他說的不錯。殺手從來沒有朋友，隻有組織。一旦脫離，就好比離群的燕。孤單，危險。
我冷笑“我寧願死在仇家的手下。”我沒有回頭，隻是握緊了手中的劍，轉身離開。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離開之後，大門後麵漸漸走出一個人。他眸色深沉，叫人看不清心思，棱角分明的輪廓映襯著冰冷的月光，俊朗的外表下卻是旁人怎麼也不知的心機。
“哼，”他冷笑一聲，瞳孔裏滿是諷刺“膽子愈發大了，竟妄圖離開。你看看那些離開的人，有哪一個是真正活下的？”
“門主息怒。”小廝畏畏縮縮道，“興許墨桑姑娘未曾見識過這最後一單生意的厲害”
“那時她再翻悔已來不及，我寒門不需不忠之人。從她打定主意離開的那一刻，她已經不是寒門的人了。”
夜深。
我在床身輾轉難以入眠。總覺得這一刻虛晃的不真實。曾經我多麼的想離開，而今真的有這樣的機會離開了。一時感慨萬千。我不知離開後是否會後悔，但我一定要為本屬於自己的自由，爭奪一次。
人這一生，為了心中所想拚搏一場，縱然死了也無憾。智者謂“朝聞道，夕可死矣。”然而對於我這樣的人而言，自由高於一切。
一道驚雷花落。
我身子徒然一抖，指節抓緊了身下的床單。
腹中的疼痛愈演愈烈，我在迷糊的意識中徒然想到——
今日是.是七月十三.是根植在我身上的寒門劇毒寒刺發作的時日。鋪天蓋地的疼痛折磨著我的意誌。
我試圖撞牆來分散疼痛，然而我連那樣的力氣都沒有了。
“唔，”我緊咬著牙關，後牙槽傳來猩瑟的味道。
汗水早已浸透了衣衫。我一遍遍的告訴自己沒事的，這隻是一點小小的痛，我什麼樣的痛沒經曆過，鞭笞，墜崖，剪耳，釘骨
不這些都不算什麼.
“啊——”
我不知道那夜是怎樣過來的。
第二天晨起照鏡子時，看到自己蒼白的臉色，慶幸那夜的終於渡過。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來被這毒藥折騰了。我拿出頸中數年常伴的青花玉佩，喃喃
“娘，這回你可要保佑我啊。”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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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