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行人,月光下的使者(2 / 3)

他從樓閣的窗戶踏上鄰戶屋瓦,開始幽沒的潛行,他像蹦躥在灰色屋頂上的貓,隻是一團黑影倏忽而過。

屋頂上的瓦對他的腳似有吸附力。他輕巧的足上力量恰好讓瓦能承受,至多也就發出蹦脆的微響,像瓦上灑過一把沙子。黑夜的屋頂幾乎是很誘人的地方,在陳徒手的眼裏,沒有一個屋頂是相同的,比平地、高山、河流都有意思。有飛的感覺,還有淩駕於別人之上而自由自在我行我素的感覺,這是他看重和喜愛的,他活著就離不開這種感覺。有的屋頂像船,人在上麵,有起伏的跌宕感,有的屋頂如巨石或懸崖之巔,那種危險的邊緣感緊緊攫住內心。有的屋頂似水上薄冰,每一步都驚心動魄。

雨夜、月夜、無星之夜、乃至雪夜,四季的屋頂各不相同,更何況屋頂下的隱秘永遠是最大的誘惑。他以獨有的技巧,在屋頂上馳騁。

屋頂,是夜行人的另一片大地。

他的快感在於腳心接觸屋瓦那一瞬的愜意與優勢,這成為一個夜行人的迷戀。每到夜色彌漫,從小窗看到屋瓦,他就有踏瓦夜行的衝動。他的暗窺、盜竊,甚至偷香竊玉之能令自己情難自禁,欲罷不能。一個夜行人不能抵抗來自屋頂之夜的誘惑,不能拒絕危險的快感。

他從沒有想過,自己的行為會成為別人夜晚的噩夢。

陳徒手覺得幾次失手之後,這回不能空手而歸。人因夜深睡得更香而鬆懈對於梁上君子的警覺。

他打算去偷一件貴重東西給自己的老婆,但竄過數家房頂落地之時,在婆娑月影下又忽然改變了主意。因為他遇到了另一個夜行人,當他剛從瓦上落足到建德觀的地麵,就被人擋了道。

他還沒有拔出刀來,就給對方繳了。

如果還想遊弋在美好的月色下,就替代我辦件事。對方不容置疑地說。

一個秉持月光為武器的人出現在眼前。一把劍在夜晚閃光,仿佛在向月色訴說無辜,這使許多在黑暗中發光的事物都變得可疑。但陳徒手還不願就範:憑什麼。

就憑你是有名的南都飛賊陳徒手,我的這把劍就非要你替它辦件事。對方答得不含糊。

你?你是什麼人。

和你一樣,我也是一個喜歡在夜晚遊逛的人。

陳徒手笑了,原來是同行。對方卻道,我和你最大的不同在於你是盜人財物,我隻取人頭顱,比如:你。

陳徒手本能地摸著自己的頭,後退兩步。

那你的事與我何幹?

對方笑道:我說過我隻擅於取人的頭,卻不善於取人的物。所以才找你替我到寧王府去取一樣東西。

寧王府?什麼東西?

劍,一把聖劍堂的太阿寶劍。

那不等於把我殺了嗎?

我知道聖劍堂的人殺不了你,否則就不會找你了。依你的本領,我半個時辰後在原地等你交貨,否則將你一家七口殺個精光,我說到做到。

陳徒手一聽,居然怔在那裏。——老婆、孩子,天呐。在他再次輕身上房潛向王府之前,對方扔下的話還在耳邊沉沉作響。

我不是月光下揮劍起舞的翩翩武士,我沒有那種雅興。我的劍是要嗜血的,它隻會使月色變得黯然淒慘。

陳徒手明白從現在開始,他一家七口都命係於半個時辰裏。他必須把聖劍堂的寶劍盜來交給夜行人。

聖劍堂是何等去處,陳徒手不是不清楚,以往他想都不敢想偷那把劍。至於王府,他自信在黑夜裏他比裏麵的人更熟悉。哪個地方是黑的,哪個月亮門好出入,乃至哪個窗欞門縫可以偷窺到王府隱私與秘藏,他皆了然於胸。但他除了偶爾盜一二件王府不太重要的物件外,能引起王府高度警覺的東西一概不予染指。他趁黑到王府溜達,更多是出於滿足好奇。

要想偷到聖劍堂的劍絕無把握。除非是僥幸。

半個時辰。從建德觀到寧王府,如果得手的話,依他的速度,時間是夠的。

半個時辰後,陳徒手果然回到了原地,他手中拿著一樣東西,隻是他身後多了一個人。那個人身上覆滿月色,像片片楊花。但在夜行人眼裏,那個人可以忽略不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