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當我醒轉時,覺得好些了。一名護士發現我醒來,告訴我自從我被送進來已經過去了七個小時,說很快會有醫生來和我談。她還遞給我一杯水,告訴我雪已經停了。她很好奇,想知道我遇到了什麼事。
我覺得應該開始編造一套自己的故事了。越簡單越好,沒錯。我在外地住了很久,當時正在回家的路上。我一路搭車旅行,在最後那輛車上,車裏的幾個惡棍或是流浪漢之類的人物襲擊了我。我爬出來尋求幫助。完。
我把這故事講給醫生,起初無法判斷他是否相信我。他是個胖子,臉頰的皮肉早已鬆弛耷拉。他的名字是貝利,莫裏斯·貝利。我講故事時,他不時點點頭,最終向我問道:“你看清那家夥了嗎?”
我搖搖頭。
“天很黑。”我說。
“他還搶了你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
“你帶錢包了嗎?”
我覺得這個問題,最好給出肯定的回答。
“好吧,你進院的時候,身上可沒有,看來一定是被他們拿走了。”
“一定是。”我讚同道。
“你還記得我嗎?”
“我說不好。我應該認得嗎?”
“當他們把你送進來時,我覺得你有幾分麵熟。一開始,僅此而已……”
“然後?”我問。
“你穿的是什麼衣服?看上去像是某種製服。”
“最新款的。在那邊現在正流行。你剛才說我看起來麵熟?”
“對。”他說,“對了,那邊是哪兒?你從哪兒回來的?之前你住在什麼地方?”
“我走過很多地方。”我說,“你剛才似乎想要告訴我什麼。”
“對,”他說,“我們是一家小醫院,幾年前一個伶牙俐齒的推銷員說服董事會出錢買了套電子化醫療檔案係統。要是這個地區發展得更快些,我們醫院也擴充得更大,那它還算物有所值。但這兩件事都沒發生,而且這玩意兒很貴。在某種程度上,它甚至助長了接待處的懶散風氣。過時的文件再也不像過去那樣能夠及時得到清理,就算急診室也一樣。很多暫時沒用的檔案就積在裏麵。當羅斯先生把你的名字報給我後,我就作了一次常規檢索,找到了一些東西,這才明白為什麼覺得你麵熟。七年前的那天晚上,當你遇到車禍時,我也在急診室值班。我還記得對你的診療,當時我覺得你已經不行了。但你卻讓我大吃一驚,現在也是一樣。我甚至找不到本該留下的疤痕。你愈合得可真好。”
“多謝。我得說這是醫生的功勞。”
“可以告訴我你的年齡嗎?建檔案用。”
“三十六。”我說。這個數字總是比較安全的。
他在膝頭的文件夾上記了兩筆。
“你知道,我查閱檔案,記起你之後,我敢發誓,七年來你的樣子幾乎一點沒變。”
“健康生活的關係。”
“你知道自己的血型嗎?”
“很稀有的類型。不過實際操作上,你可以當成AB﹢來看。我可以接受任何血型,但別把我的血輸給別人。”
他點點頭。
“你知道,由於你這次遭遇的事故的性質,我必須提交一份報告給警局。”
“我猜也是。”
“隻是覺得應該讓你知道,也許你需要想想。”
“多謝。”我說,“這麼說,那天也是你當班,是你把我治好的?有意思。那天的事,你還記得什麼?”
“你是說?”
“當年我被送進來時的情況。從事故發生前,到我被轉送到另一個地方——綠林醫院後,這中間的過程,我的記憶是一片空白。你還記得我是怎麼來的嗎?”
他皺起眉頭,我本以為無論什麼情況下他都隻有一副表情呢。
“我們派去了救護車。”他說。
“為什麼?誰報告了這起事故?怎麼報告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說,“是州警叫的救護車。我記得有人目擊了那起事故,給州警總部打了個電話。他們呼叫了一輛在附近巡邏的警車。它開到湖邊,確認了目擊報告,對你進行急救處理,並叫了救護車。就是這樣。”
“向警察局報告事故的那個人,有記錄嗎?”
他聳聳肩。
“這種事我們不需要記錄,”他說,“你的保險公司沒做調查嗎?你沒索賠嗎?他們可能會……”
“我康複後不得不馬上離開了這裏,”我說,“我從來沒有追查此事。但我估計應該會有一份警方報告。”
“嗯。但我不知道他們會保存多久。”他輕笑幾聲,“當然,除非把檔案管理係統賣給我們的那個推銷員也找上了他們……但現在再談這事有點晚了,不是嗎?我記得,這種事似乎都有個法定時限。你的朋友羅斯肯定會給你講清……”
“我考慮的不是索賠問題,”我說,“隻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這件事我反反複複想了好幾年。你知道,我一直受逆行性失憶症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