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片片醒來已是早晨九點,陽光打在白色的窗簾上,透過縫隙映在她藍色的被單上。她伸手去抓陽光,可什麼都抓不到,隻有空空的手掌。第三天了,她來到這個時空已經第三天了,套著二十歲李片片的肉體,頭頂著一頭棕色波浪卷發,背著女生的雙肩背包,一切不陌生卻無法親近。
梳妝台的鏡子裏,她上下打量著自己,年輕的臉上藏著太多的過往,經曆也隻在心裏刻下紋路,知道得太多又能如何?難道她要告訴父親,爸,我是七年後的李片片嗎?難道她要告訴時得,我曾和你談過一場八年卻無疾而終的戀愛嗎?這些她不知道如何說出口,她也不知道是否她一說出口可能就回到了七年後的時空,太多已知變成了未知,留給她的除了無可奈何,還有不甘心,不甘心命運按既定的軌道走下去,如果是這樣,她又何必回來?
父親已經做好了早飯,饅頭、豆漿、煎蛋還有腐乳。
好久沒人為自己做一道早餐了,好久好久了。李片片幸福地看著爸爸,輕聲地說了一句,“謝謝。”
“片片。。”爸爸端來碗筷和李片片一起吃早飯。
“嗯?”李片片疑惑地抬頭。
“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爸爸給李片片乘了一碗豆漿。
“沒有,爸為什麼這樣問?”李片片接過豆漿,輕輕抿了一口。
“感覺你變化很大,好像更沉穩了。”爸爸看著李片片,有些擔心。
“這不是好事嗎?我總要長大的。”李片片笑著對爸爸說,這是她七年來最幸福的時刻。
“爸,以後不管看見什麼,答應我一定一定要遵守交通規則,好嗎?”李片片凝望著父親的眼,她決意要改變過去,她沒辦法看著一切隨著時間推移前進,她篤定有些事情盡力了總能挽回。
“爸爸什麼時候沒遵守交通規則了,你放心,我的傻丫頭。”
傻丫頭,李片片嚼著這三個字好久好久。早在七年前,父親離世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把十年來對父親的怨念釋懷,那個時候她才明白一切都晚了,她終換不來父親的一句“傻丫頭”。如今,這三個字由父親口中說出,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侵襲著李片片,她把這三個字刻在腦子裏,生怕一不小心就讓它跑了。
“爸,我們出去逛一逛吧。”李片片邊洗碗邊說道。
“等會兒你姑姑會來,我一大早就告訴她你回來了。”爸爸拿起今早的報紙,不一會兒手機就響了,“老陳啊,我在家呢。”
李片片心裏一緊,知道是陳叔的電話。
“忘了囑咐你別說的,算了,孩子也長大了。”爸爸抬頭看了一眼李片片。
“目前沒什麼打算,看看能不能再幹起來,但我也不能拖累你了。就這樣吧,過幾天我去找你。”爸爸匆匆掛了電話,他想好好陪李片片。
“爸,公司的事兒我都明白。”李片片刷著的碗停留在半空中,被她一手抓在手上,洗潔精的檸檬香氣倒是緩和了不少內心的局促。
“何冬一這個混蛋,爸爸算是看走了眼。沒事,片片,爸爸一定還能幹起來的!”
“爸,我相信你!”李片片手中的碗繼續旋轉起來,墨綠的洗碗布蹭在陶瓷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辛苦了大半輩子,父親苦心經營的公司一瞬間就被何冬一給搞垮了。李片片知道,現在的父親除了這棟房子,就剩李片片了。她也明白,其實一直以來,在父親的心中,她一直就是全部,公司、財產所有的一切都抵不過女兒的一聲爸爸,所有的一切都抵不過女兒的理解,所有的一切都抵不過女兒留在自己身邊。
“片片。”姑姑的聲音穿過前廳、過道傳到廚房。
李片片擦了餐桌,把抹布晾了起來,趕忙走出廚房。
李姑姑的腰一直不大好,坐在沙發上依然不是很舒適。
“片片,怎麼瘦了?是不是學習太辛苦了?”姑姑拉著李片片的手噓寒問暖。
“不辛苦。姑姑,你的腰有沒有好點?”李片片想著原本她打算下半年休年假,去一趟美國看望病重的姑姑,不知道她現在怎樣了。時空真是個奇妙的東西,隔著這麼多人和事。
“好多了,找了個中醫,藥吃著呢。”李姑姑轉而朝向吞雲吐霧的李爸爸,“煙少抽一點。”
李爸爸撚滅了香煙,從茶幾下的抽屜裏拿出了一本相冊。李片片和姑姑湊過去看,是李片片從小到大的照片,有爸爸,有姑姑,有表哥,還有媽媽。
時光匆匆,這本相冊後來被李片片帶到青門,鎖在臥室梳妝台的小閣子裏。有一次唐艾幫李片片整理房間時不小心看到了,李片片把相冊奪了回去不讓唐艾再往下翻,因為相冊裏滿滿的是她的悔,裏麵有她這輩子辜負的人——她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