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碧涼寵辱不驚,平靜問道:“杜先生來此有何貴幹?”杜牧鏞盯著葉碧涼的下半張臉,眼裏的欣賞一閃而逝:“其實說來話長,葉老板借杜某一步,定長話短說。”葉碧涼朝他身後望了望:“你可以,他們不行。”杜牧鏞立刻揮揮手,那些黑衣人訓練有素,以最快的速度退到了門口。
小青鸞不知何時從台邊上探出頭望,杜牧鏞眼尖的捕捉到她,笑道:“女娃娃,你要找誰?”小青鸞怯生生的走了出來,臉上黑一道白一道,樣子頗為滑稽,呆呆看著堵在戲院門口黑壓壓的一夥人。葉碧涼也不看她,冷冷的衝杜牧鏞說:“杜先生,我很忙。”“這都沒關係,我盡量給您省著添麻煩,葉老板有事可以忙自個的去。”杜牧鏞指著小青鸞:“那天碧涼閣開戲,穿著這身行頭老板,杜某和她有幾句話說。”葉碧涼的嘴角扯起一個不屑的笑,隨即故作驚訝的指著小青鸞道:“不就在這。”話音剛落,杜牧鏞臉上的肌肉抽動一下,略帶幾分不快:“葉老板,我的要求不過分吧。”葉碧涼從容笑道:“杜先生,台上穿什麼行頭就扛什麼戲,您現在看到的這位小姑娘就是我的鐵配,演春香的小青鸞,你以後在碧涼閣看到的春香都會是這位老板,不會有變。”話音剛落,小青鸞微微驚呼一聲,不可置信的捂嘴看著師父。聽到她驚訝的喘息,葉碧涼的眼神也落在她身上,冰冷刺骨,好像無聲的威脅,看得小青鸞後脊梁發寒。
杜牧鏞半眯的眼裏射出凶光,但隻有這一刹那的工夫,他又立刻恢複了不溫不火的模樣:“既然如此,那是杜某今天沒緣,不怪葉老板。不過我不能白跑一趟,來都來了,先給你們留個念想。”言語間他微微朝身後側下身,立刻有人拿上來兩個手掌大小的盒子交給杜牧鏞,一紅一黑,上麵分別塗畫著精美的圖案,盒子的中腹部有一層厚厚的淡黃凸起,密不透隙。杜牧鏞把兩個盒子拿在手裏掂掂,微微一笑,把東西摞在一起遞到葉碧涼跟前:“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杜某閑來無事,童心大發,閉著眼各自放了樣小東西進去,本來想送的那個物件也在裏頭,可是葉老板你不曉得,這倆小盒被我那不上道的徒弟們用鬆油攪合著洋膠給封了,打開不方便,不想送的也就這麼稀裏糊塗混進去了。所以啊,唯一的辦法,”他伸出兩隻手指,中指上顯眼的帶著碩大的金鑲玉戒指,露齒而笑,輕聲說:“倆都給。”
葉碧涼緊盯著杜牧鏞的瘦臉,慢慢的伸手接過紅黑二盒。杜牧鏞一拱手,一句告辭幹淨利索,轉過身的時候,臉上卻是一片陰寒。
葉碧涼回到後場的時候,戲班子已經引起了一些騷動,看到她進來,都想過去問。葉碧涼的聲音疲憊而平靜:“不礙事,有老板來捧我們場,都散了吧。”
葉碧涼剛將兩個盒子藏好,薑嵐年就走了進來,坐到她對麵:“如何,那人怎麼說?”葉碧涼看看他:“沒什麼,就說以後會常來捧場的。”薑嵐年發出一聲刺耳的笑:“葉老板是看我老了!”葉碧涼沉默不語,薑嵐年壓低聲音:“我不兜圈子,你實話和我說,他是不是看上你了?”葉碧涼瞪了他一眼:“薑師父的火眼金睛怎麼也不好用了。”薑嵐年拈著手:“你不說也無妨,我也是怕你吃虧。這人來意不明,你又吞吞吐吐,你說讓我往哪想去。何況你看人家那個架勢,像是遞句話的事麼?你說的這個緣由連班子的人都不能信服,這中間肯定是有些事,你不說清楚,大夥心裏沒底。”葉碧涼坐在薑嵐年對麵,誠懇的看著他:“薑師父,你猜的不見得不對,不過他確實未說明來意,我也不好亂講。戲班子人不少,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若我猜錯別人意思了,到時候我們自亂陣腳。所以你就當幫幫我,去和大夥好好說說,我知道他們都信你敬你,我們倆一起解釋,班子裏的人也就信服了。至於其他的,再觀望吧,幹這行的,說白了也就是個跑江湖的,什麼怪人怪事都有,以後的事以後說吧。”薑嵐年低頭聽完葉碧涼的話,歎了口氣,搖搖頭走了。
晚上演完了戲,葉碧涼見眾人都去休息,便取了把剪子,關好自己的屋門,將白天杜牧鏞送的盒子拿了出來。她在中間封存的地方狠狠劃了幾下,發現那幾層所謂的樹膠鬆油不過是蠟燭沫子烤化了密上的,根本不如杜牧鏞說的那樣難搞,於是幾下便將那些東西弄掉,剛要打開看,忽聞門上有聲音,嚇得她急忙把手裏的東西藏到枕頭下麵,低聲訊問:“誰?”小青鸞在門口用氣聲回了她一句:“師父,是我,小青鸞。”
葉碧涼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走過去幫她開了門。關門之前她又四下看看,方才進屋。
小青鸞清洗得幹幹淨淨,挽著兩個攀雲小髻,跪坐在葉碧涼對麵。“師父,你在做什麼?”葉碧涼從枕頭下麵拿出盒子。小青鸞伸手摸摸,輕聲說:“白天那個老頭子給的?”葉碧涼把另一個沒有去掉蠟燭油的拿過來劃了起來:“你自己知道就行,在外頭管住嘴。”小青鸞點點頭,屋裏有些昏暗,她便把油燈朝葉碧涼跟前推了推。“師父,我想問你件事。”葉碧涼用布把劃掉的蠟燭渣子小心包起來放到一邊,也不抬頭看她:“你要說什麼我知道,說句良心話,你還差太多火候,不過我也沒有騙人,再給你點時間,下個月我會考慮讓你上台。”小青鸞本是要開口問她今日說的讓她登台演戲的事,一聽葉碧涼說的前半截話先沮喪了一把,可一聽後半截,立刻又高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