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凱見含玉無恙,便悄悄去了父親房中。看到沈嘯榮愁眉不展,他心裏也不大好受,但為了寬父親的心,沈含凱故作輕鬆的勸道:“爹,含玉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您也千萬別過於憂慮。等著我去查查那姑娘底細,讓您放心。”沈嘯榮擺擺手:“有何用,反正也不是什麼安分人物,再說唱戲的有幾個幹淨的,你還用得著查嗎?”沈含凱長歎一聲道:“眼瞅著含青要辦喜事,沒想到含玉說不定辦在他前頭。”
沈嘯榮呆望著窗外出神,良久,方道:“我本是希望老三有個得力的內助,含青那邊我沒指望,那孩子從小野慣了,風流成性,含玉和他大有不同。不想他二人在成家時剛好反過來。”沈嘯榮轉過頭,正色看著大兒子:“在女人這個問題上弄不明白,男人一輩子都不成器。家裏有個好女人,日子就過得安穩,男人在外麵也好做事,你在外頭到底有過多少風流事都不重要,因為那些都可以一筆勾銷,可是娶回家的女人一定要有禮法有身份,要進退得宜賢良淑德。男人娶女人也如穿衣帶帽,什麼衣服彰顯什麼身份,什麼女人暴露什麼品味。含玉太年輕,不懂這件事的重要。我想著,等這回他把這件事糊弄過去,就再幫他娶個正妻。”沈含凱點點頭:“我也和父親想在一塊去了。含玉這個反正也是為了搪塞,不如就那麼過去,禮法能省就省了。含青那個好好辦著,然後再替三弟尋一個閨秀,正正當當娶進門來。”“到時候我們大辦一場,請上海灘所有有頭臉的人物,要弄得風風光光。”沈嘯榮想到這一層,方才覺得寬心一些。沈含凱見父親麵露倦色,便囑咐他好好休息,恭敬的退了出去。
來到沈含玉這頭,一進屋就看到他穿戴整齊,若無其事的坐在沙發上,林福冉給他端上一杯上好的金駿眉,沈含玉拿起來,時不時悠然喝上一小口。見林福冉望著自己,欲言又止,他剛想說話,一抬頭看到大哥進了屋,沈含玉衝林福冉笑笑,把茶杯放回桌上。
沈含凱坐在弟弟身邊:“就知道你沒睡。”桌上的茶杯上空縈繞著氤氳水汽,屋裏安靜祥和的氣氛讓人覺得剛剛的風暴仿佛隻是一場夢。
“跟大哥說說那女子底細。”林福冉見沈含凱坐過來,忙滿上一杯香氣撲鼻的好茶,還未等端過來,沈含凱就衝他擺擺手,示意他下去。
“這女孩子其實大哥也見過,她叫雲宛珠,有一次和王蘊蒙父女一起來的。”沈含凱的臉上現出一瞬的迷茫,隨即恍然大悟道:“原來是她。”沈含玉看著哥哥,算是默認。“我對她有點印象,記得她是那個王姑娘的朋友。上次來我們家裏打牌,剛好多出一個人來,所以她主動提出要在一旁看著,還算懂事,說話也進退得宜。”沈含凱顯得有些疑惑:“那姑娘氣度不凡,姿容也算是紅顏裏拔尖的,她那個朋友王小姐和她一比,反而差出一大截。看那個樣子,我還以為她是哪家閨秀,沒想到這樣一個女子,竟然是個戲子。”
“大哥,此事說來話長,宛珠當時唱得那出戲其實你也看過。你可還記得葉碧涼出山那天,她那個配角小春香。”沈含凱大驚:“是她?”“其實她並非伶人,當時有人為了整袁克文,便挖走了葉碧涼戲班子裏的春香。宛珠之前本是在那裏頭幫幫忙賺點小錢,後來見情況危急,為了救場,就上去了。”
沈含凱慢慢的點著頭:“原來如此,我說那天的戲聽起來有點生。我記得含青還說起來,碧涼閣的春香一直是一個叫葉碧棠的在演,看戲折子上也是寫得這個人,可含青那天說換人了,唱得也不如之前好。”沈含凱忽然一拍手,恍然大悟:“杜牧鏞那天也來了!”沈含玉冷笑道:“不然這些後話都是怎麼來的。因為這個見利忘義的葉碧棠,惹出多少麻煩來。大哥可知這葉碧棠投奔的是哪家戲樓?”沈含凱的身體朝著弟弟傾了一下,臉色也變得凝重:“不妨說說。”“大哥可知天蟾寶樓。”沈含凱眯著的眼裏劃過一絲犀利:“怎可能不知。去看戲當晚青幫顧青軒給我們下請帖。我記得,演得也是那牡丹亭。看來顧青軒給了這個葉碧棠不少好處。”“當然,這個葉碧棠過去之後,終於當上了主角。”
沈含凱皺著眉頭思考半晌,方道:“這麼看來,這個女人就是罪魁禍首。她這番不仁不義之舉,害得人還真不是一個兩個。到頭來竟然能把禍事引到我們頭上來,待我想想,不能輕饒了她。”沈含玉的臉色變得陰冷:“大哥不必費心此事,我自有想法。”沈含凱看著沈含玉的神色,歎了口氣:“好,既然你這麼講,我也不插手。但是含玉,你也得好好反省一下,本來不幹我們什麼事,你怎麼能惹上這一身騷呢。你和那個雲宛珠何時交上朋友的大哥不知道,可是交友也要有個限度,這等麻煩事不惹最好。你瞧瞧把爹氣的,如今你是年輕,義氣用事也是在所難免,以後做事不可這樣莽撞。過了年你二哥馬上要辦喜事,誰想你中途能出這樣一個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