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夜裏,但江州黎城內卻仍是燈火通明,酒坊前的紅燈籠發出的亮光灑在河流上,隨著流水的潺潺聲一邊被揉碎成散碎的桔色光圈,印在少女臉上更顯楚楚動人。叫喊聲雖比白日裏少了些許,但卻多了一些白日裏沒有的安靜,黎城裏人家大多閑散,有的坐在樹蔭下與鄰舍談論天下格局,有的點了燈盞在河岸邊與老友下棋飲茶,官差們都懶洋洋的散著慢步,天上一輪皎月將四周夜色染出淡淡清輝,街上燈影幢幢,行人甚少。
黎城一家當鋪內,一名穿著粗布衣的十五六歲的少年正玩弄著一個精巧的水晶小塔,他長相清秀,身子略顯單薄,且右手處有一道極長的傷疤,從手背一直到被衣物遮蓋看不到的地方都被這道傷疤占據,看起來像是劍痕,卻又是丹青色。但是隱隱之間傷疤中似乎又像有鮮血流動,並不像特意畫上去的。
“……”少年把玩了片刻,似乎對水晶小塔失去興趣,將其輕輕放下,正準備打個哈欠,忽的外頭出現一個身材高大的白袍人,雖劍眉星目卻眉宇間又隱約有一股邪氣,他一邊從懷中拿出一個東西一步一步緩慢地走進當鋪內。
“這裏可是黎城最大的當鋪?”白袍人聲音非常沙啞低沉,而且手背負在身後,眉頭緊縮。
“是的。客官想要當點東西還是贖點東西?”少年雖年少,卻也精明發現白袍人身體總在微顫,似乎受了傷,“若客官想要當點東西,我一定給你最好的價位,還請客官放心。”
“咳……不用……我隻要幾壇酒和幾味藥。”白袍人一邊說一邊稍微掃了一眼外頭,從身上拿出一個紙包,你按我上麵所寫的到外麵藥鋪抓給我,我行動不便,嗯……這個你暫且拿著一定要牢牢保管,若是三年後我沒有來贖回,還請你把它好好保管,不要給任何外人看到。”
白袍人拿出了一把老舊的紙傘,上麵甚至有些汙穢之物。少年慎重接過紙傘和紙包,問道:“我去哪裏找你?”
“在城外南郊的土地廟旁邊有個茅草屋,你明日裏可來尋我。”話音剛落,白袍人便已轉過身,消失在夜色中。少年“咦”了一聲,再追出去看,街道上卻沒有人了,隻有夜風呼呼吹著。
“好一個劍胚,那天削平崖壺山頂的劍氣竟然是從這個小子身上發出……如今找到也不枉我這麼多年的苦心,不知讓什麼人施了什麼道法掩蓋了這小子身上的劍意,若隻單說江州這一塊地方,除了那個家夥,我實在想不到別人……”白袍人嘴角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同時也加快了他的步伐。
再說少年,在白袍人走後也自覺倦意,便招呼了一個夥計,自己上房昏昏睡去了,那把紙傘被他隨意丟到了其他雜亂的物品裏麵,紙包放在了一個木桌上。
次日早晨。
“韶華,趕快起來,今天我和你沈叔要去津首,夜裏才能回,今天鋪裏麵的事就交給你和幾個夥計了,哦對了,昨天夜裏是不是來客人當東西了?”一個中年女子搖醒了正在熟睡中的陸韶華,看陸韶華醒時麵色不好便問道,“怎麼,右手又痛了?”
“沒事……我習慣了……”陸韶華晃晃右手,拿起放在木桌上的紙包放入懷中,那猙獰的疤痕似是要滴出血來。
“沒事就好,你要多保重身體,別總出去和那群小子們野,當鋪裏的事不能不管啊,知道嗎?”女子笑著敲了一下陸韶華的頭,又拿起那個紙包,“花雨石,三莖草粒……這誰給你的藥方?”
“昨日客人給的,今天我還要給他抓藥送過去呢。”陸韶華站起身來穿好衣,又打開紙窗,一股清新的氣息混雜雨露的清冷撲麵而來,“伍姨,昨天夜裏又下小雨。”
“快點洗漱完下來吃早飯吧,我和你沈叔馬車到了就要走的,對了,昨晚那個客人長什麼樣子?”伍姨推著陸韶華下樓,樓下站著的一名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正笑眯眯地看著陸韶華。陸韶華還沒來得及回伍姨話,就被中年男子一把抱過去。
“韶華啊,昨天聽阿六說你昨天一天都沒出城玩,一天都在鋪裏。”中年男子拍拍陸韶華的背,“男兒走路直起腰,別駝著背。”
“恩,昨天一直在鋪裏。”陸韶華點點頭,坐在一張桌子上,桌上擺著乳白色的豆腐腦冒著蒸騰熱氣。
“昨晚那個客人什麼樣子你還沒說呢。”伍姨在旁坐下問道,“你看你沈叔,每天隻知道去賣他的茶葉,當鋪的生意都是你伍姨我一人操勞,哎,真是。”
一旁的伍叔笑了笑,又摸了摸陸韶華的頭,出了鋪子到外麵等馬車去了。
“長得很高大,而且穿了個古怪的白袍子。”陸韶華想了想,也實在想不出什麼具體細節,“他人是有些古怪,不過似乎受了傷,他給我的藥方應該也是要給他自己療傷用的。而且他說要我去城南南郊土地廟旁邊的草屋找他,今天細細想想,南郊進城一點點就是老陳叔的藥鋪,他若安身在那裏又何須走那麼遠來我們這裏當了那把傘。”
“……你小心點,他那把傘呢?給我看看。”伍姨問道。
“我這就拿給你。”陸韶華擦擦嘴角的豆腐腦,跑到雜物堆翻了一會兒才翻出那把紙傘。那把紙傘本就破舊,放在雜物堆一晚使得上麵又多了一層灰,陸韶華隻得先擦幹淨了再給伍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