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白露(1 / 1)

(一)

昨天,我來到闊別已久的江南故鄉,那個我魂牽夢繞的江邊港城,去送別一位逝去的親人,也找尋一位叫白露的女孩。然而時過境遷,物是人非,親人已去,故友難尋,隻有那幾株古銀杏樹向人們訴說著千年的滄桑。深夜,我去江邊,與江滔夜話,與蘆葦絮語。冥冥之中,就聽見蘆蕩上空有人吟唱那首古老的歌:“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循著歌聲,我苦苦地追尋,然而,“溯回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隻見月光下那芊芊葦葉上,晶瑩著滴滴露珠……

淩晨,陣陣哀樂,伴我送走了姨娘的骨灰。白露沾衣,引我來到那個高高的山岡上,與早已長眠在這裏的父母雙親重逢。鮮花一朵寄哀思,紙錢兩堆慰忠魂。哦!七月十五傳統冥節剛過,二老您不會嫌我來遲了吧?

明日白露,一個和夏告別的日子。露從今夜白,月自秋夜明。那些安然與夢囈重疊的夜,在朝露中逝去,悲喜交加的往事,依然劃過迷蒙的視線,走過的步履點滴留存在記憶的年輪中。白露,潔白晶瑩剔透如玉的露,是月魄給花草的最後饋贈。也是季節和季節告別、人與人告別的眼淚。哦!別了親人,別了故鄉。“雲騰致雨,露結為霜。此行必有霜雪冰凍。請一路保重!”“在前行的路上,勿忘你的誓言。在回家的路上,請記住我們最初的約定。”這些臨行的贈語我會牢記在心。

這是一個與夢告別的日子。“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白露沾野草,時節忽複易。喧鬧,寂靜,繁華,荒蕪。夏風吹過熟悉而陌生的痕跡,如夢似幻的,在生命的港灣裏交織著。撥動心弦的跳動音符,似流水的清曲,溢著年華的快樂與憂傷,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讓我們從今夜起珍惜,珍惜露珠一般短暫的人生……

(二)

帶著江南的露珠,我又乘坐時代的列車,走在了通往江北的高速公路上。田園、村落迎我而來,又不舍地離去。我們總是在時光隧道上高速行駛,何曾關注過親近過眼前的美景?你看!漸行漸遠的小路,在叢生的草莖中蜿蜒前伸,我要是走在這裏,褲腳會不經意間被露水打的透濕。我會挽起褲腳,任草葉親吻肌膚,讓露水啞寞悄聲的鑽滑進鞋裏。看小草親吻著露珠,俏皮的支愣著。野花沾著露珠,閃著晶瑩。看露濕了雙翼的蝴蝶,躲在葉下傾聽大地的呼吸。看太陽出來了,朝霞把露珠映得更加晶瑩。

這是一個清爽的節氣,一個好天。天空幹幹淨淨,像個處子。“白露天氣晴,穀米白如銀。”“白露三朝露,好稻滿大路”。瞧!大麵積的稻田平展展的望不到邊,隨風送來沁人的禾香。幾陣秋風過後,這裏將是一片金色的海洋。與之相望的,是高高的玉米田,齊刷刷的穗兒揚著花,有的胡須柔情地飄附在玉米棒兒上,有的籽粒已漲裂肚皮,向人們訴說著孕育的喜悅。

大老遠就看見向日葵那高高的身影,挺立在田埂旁,微風葉兒擺。初綻的花盤,露出了淡黃的花蕊,扭動著長長的脖子追趕著太陽,從我身邊飛過時還向我點頭。

馬鈴薯的白花已經枯萎了,黑黝黝的葉子孵護著身下的黃蛋蛋。匍匐在另一壟地埂上的紅薯恣意生長著,被主人挑翻過秧蔓的葉麵,顯現出色彩的反差。

莊戶人家的果園裏,青黃的梨兒,個大型美,墜沉在枝頭。那青青的棗兒,翡翠般成串兒低垂,壓彎了樹腰。果樹園裏間種的毛豆,豇豆,叢叢簇簇,咧嘴笑開了細碎的小花。幾壟小蔥,透著蔥綠,平添幾分農家的氣息。我真想讓車停下來,然後推開果園的柴門,與老伯們“把酒話桑麻,……還來就菊花。”

嗬嗬!江北鄉村的白露時節和江南的一樣,已穿過雨季,穿過夏風,奏響著豐收的序曲,吟唱著生命的樂章,采擷著收獲的希望。江南江北的現代農人沒那麼多的離情和感傷,他們點燃大雪鬧驚蟄,揮灑穀雨迎金秋,用豪情把一個個古老的節氣演繹得如此精彩!

又回到了第二故鄉。路過荷塘,荷花正紅,荷葉正綠,那青青的荷葉裏滾動著潔白晶瑩的露珠。嗬!白露,白露,我眾裏尋你千百度,原來你就睡臥在荷的翠葉裏,你深藏在人們的心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