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澡雪之思——寫於大寒(1 / 1)

一杯無言酒,兩盞玻璃杯。欲與君共飲,不知君是誰。大寒之日,把酒問盞,於書屋獨飲,微醺。醉眼看窗外,連天陰霾,老天爺冰凍著那顆冷酷的心,半年前那個熱乎勁不知哪兒去了。雨兒那孩子總躲著,和你已隔著大約七八個長長的節氣。雪兒羞答答地從天上飄來,也是悄無聲息的消隱在幹冷的半空中。地裏的麥苗如饑渴的嬰兒嗷嗷待哺。遠方,貴州湖南的凍雨還在持續,南方各地的強降雪使交通受阻機場關閉,多少天涯人滯留歸鄉路。舉杯問天,可否南雨北移,時輪倒轉。唯願天下寒士有家能回,有屋可居,炕頭可熱,妻兒可聚。

冬雪雪冬小大寒,小寒大寒又一年。寒冷一冬,要經過立冬、小雪、大雪三個節氣的鋪墊才真正進入嚴冬,再經過冬至、小寒、大寒三個節氣的渲染才至年根。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矣!

就像人的三十而立,說立哪就那麼容易一到三十就立。怎麼也要經過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到我等這花甲之年才耳順,七十能否隨心所欲也未可知。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不經人生大大小小的霜雪和嚴寒,無以成氣候,先賢至人莫不如此,更況我等草民?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開八九雁來,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真像小時候聽老母背天書,美不勝收!那樣美好的時日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年少時,稀裏糊塗的毫無節氣的概念,一直以為立冬就是冬到了,立夏就是夏已至,立春就是……其實哪對哪兒?關注二十四節氣後,人心竟得歸宿,加之多年大自然的熏陶和與鄉野村夫的接觸,人自然起來,心也細致起來,日子便也仔細起來。就像農人關注四季,讀書也開始由粗而細,一行一行的看,一字一字的認,字裏行間,竟悟出許多文章的氣候。心跡竟也有了季節之苗頭。

一個個節氣踩著時令的節奏,如走馬燈似的,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冬天人們喜歡追憶春天,春天人們喜歡追憶另一個冬天。人們喜歡把過去的事說成往事,又喜歡把往事說成如煙。人們天生戀舊,又更喜歡新鮮。其實,所有的過去都曾絢爛,所有的往事都不會如煙,隻會如退了色的老照片,貼在心底,溫暖著生命的一個又一個冬雪雪冬的日子。一生一世也就這樣在二十四個節氣中明明暗暗更迭轉換。

既是又一年,總要祈盼點什麼,做點什麼,為自已的生命留下點什麼。年終做個盤點?老夫已近人生之冬,經曆過多少個生命的季節,何在乎一年一季的得失。展望新年?曆史的重任已然落在兒孫們的身上,與我輩何幹?效仿柳公披蓑戴笠,去獨釣江雪?那不過是高士奇人的異想天開,可望而不可及。壯士騎馬,逸士騎驢,公孫舞劍,張旭揮毫。人各有自己的嗜好和專注。我等不如拂去歲月之塵,或臨池潑墨,作一幅畫,寫兩個字;或看一本書,照一個相;或背起行囊,出一次遠門;或賞一次雪,聽一回雨,點一柱香,種一盆花;或曬曬太陽,發發呆,冒冒傻,做做夢;或擦擦窗,抹抹案,拖拖地……。點點滴滴,生命也就是這般美好了。

一年又一年,許多年許多時候,總覺得很焦灼很渺茫很遙遠很漫長,似乎在等待完成一件天大的事,一件轟轟轟烈烈的使命。其實,真味是淡,至人如常。天大的事就是安享每一天,每一夜,每一分,每一秒……

此生心儀之事甚多,晚年倒戀上了網絡,稍有空閑便撫之摩之。那虛擬的網絡裏有我的博客、我的QQ、我的多家文學網站。居其一隅,各占園田一塊,耕之耘之。每每他鄉山水花竹過後,總是它們閃出腰身和眉眼,園田裏現出翠禾和蛙鳴。在這天寒地凍之時,老圃新枝也競吐新綠。這就有了得至美而遊乎至樂的心情,莊子謂之至人。至人不敢當,恩心當永存。

大寒過後便是年,說話間,那個叫“玉免”的吉祥物已經來到我們身邊,那個叫“春”的姑娘已經向我們招手。最是那遙想春色近卻無,欲暖還寒。但見庭前白玉蘭厚重的闊葉,依依寒更綠。牆角的臘梅,雪中點點黃。

大寒之日,讓我在肅冷中存住一小片冰心。於是打開電腦,敲擊鍵盤,留下一小篇文字,凝成一顆厚重晶瑩的琥珀,以字代薪點亮心之明燈,於書屋迎接新的一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