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九月菊花黃(1 / 1)

剛進入九月,那漫山遍野的菊便盛開怒放了。

走在通榆河堤岸的小徑,隨處可見朵朵野菊,在路旁靜靜地開著。迎風搖曳,寂寞無主,在蒼綠的野草叢中卻顯得分外醒目。至於公園裏、街道邊、樓宇中、庭院內,一片片、一排排、一盆盆、一簇簇菊花,更是黃亮亮、金燦燦的,惹人喜愛。

菊,古人稱“鞠”,多年生宿根草本植物。曆代勞動人民辛勤養殖,養菊技藝得到長足的發展,加上現代高科技精心培育,菊的品種不斷翻新,已由單頭繁衍為多頭,最多達到16頭。其形各異,如針、如絲、如帶、如鉤、如舌、如筒。大立菊、盆景菊、壁掛菊、塔菊等多種造型藝菊也紛紛出現。花色亦由黃、白單色發展為多色,以至紅色、綠色、黑色等稀有品種。玄武湖菊花大賽中,一株懸崖菊直徑達3.9米,而上年開封菊花花會中,一株大立菊達5米,花開4千餘朵,在花卉王國蔚為壯觀,在世界花壇亦獨領風騷。

菊清香宜散,具有疏散風熱,清肝明目,清熱解毒的功效。主治外感風熱,頭痛眩暈、目赤腫痛、疔瘡腫毒均可治之。菊的怡情養性、醫療保健功能,使菊花種植已成為一種產業。菊的特色品牌也因產地不同自成花係,主要有產於安徽亳縣的“亳菊”,滁縣的“滁菊”,歙縣的“貢菊”;產於浙江海寧和嘉興的“杭菊”;產於河南的“懷菊”;產於山東的“濟菊”。我縣引進的菊花種植業也已取得了長足的發展。

案前這盆被我命名為碧玉簪又名金鉤倒掛的,是我的菊。它如一位清純、冷豔、媚而不俗的公主,矜持、典雅、高貴,亭亭立於我的麵前。斑駁的綠葉,簇擁著七八個嫩黃的朵兒,婀娜多姿,風韻無限。那朵兒有的緊抱花蕊,蓄芳待放。有的羞澀地半閉半放,若情竇初開的少女。有的高揚著笑臉,盛開怒放,細嫩卷曲的花瓣像碧玉簪,如金手指。還有兩朵披掛著細長彎曲宛若金鉤的花瓣,像長發飄飄的美人,又像雜技中懸空倒立的含花姑娘,舒展自己的腰枝,婉約中揉進豪放的嬌柔。

我們相約在每天早8點。推開書房的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的菊。在一抹朝陽的映照下,她燦燦地笑。我伏案讀書,敲擊鍵盤,她在一旁默默地守望,心中便少一分浮躁,多些許安寧。偶爾瞥她一眼,她便報我一個會心的眼神。哦,我的菊!你是何等善解人意,你是我的解語花。

一次把她搬到窗台照光,外出辦事前忘了關窗,第二天回來看到她在寒風中依然精神抖擻,像個英姿颯爽的女兵。閑暇時,我會繞菊三匝,聞之,吻之,憐之,愛之。或用鉛筆素描她的倩影,或用墨筆勾勒她的芳姿,然後簽上“東籬子”的筆名,掛於堂前,自我欣賞。

菊與詩有著不解之緣,曆代文人墨客無不為之吟詠而歌,使後人入菊園如入文苑。最早從屈原的“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到蘇軾的“荷花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陶淵明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白居易的“待到菊黃家釀熟,共君一醉一陶然”,都是膾炙人口的佳句。毛澤東的“戰地黃花分外香”,詩如白話,卻巧妙地把殘酷的戰爭和菊的花香聯係在一起,是革命浪漫主義的大手筆。

與桃花同春天、荷花同夏天、梅花同冬天一樣,菊花同秋天共依存。遷客騷人往往將菊與秋思秋愁聯係在一起,“人比黃花瘦”是詩人寓情於景的神來之筆。搖曳北風中的菊依傍破落的籬,則又是畫師們悲涼心境的寫照。歌手周傑倫的《菊花台》這樣唱道:“菊花殘,滿地傷,你的笑容已泛黃。花落人斷腸,我心事靜靜淌。北風亂,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斷……”哦!我等已是壯士暮年,心事已靜。昔日的那個她,笑容早已泛黃,如今已是昨日黃花了。

我兄弟姐妹八人,父親按出生時節分別起名為春生、榴生、桂生、梅生等。我生於九月,則起名菊生,故對菊情有獨鍾。在一次詩會上,我曾以“不讓丹桂稱前輩,隻允紅梅步後塵”拔得頭籌。動亂年代,作為黑五類的子女,心靈飽受創傷,讀到黃巢的“瑟瑟秋風滿園栽,香寒芯冷蝶難來。它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的詩句,覺得自己就是那瘦弱的菊花,企盼護花神降臨人間。悲憤時,我會高聲詠讀秋瑾的《重陽誌感》:“容易東籬菊綻黃,卻教風雨誤重陽。無端身世茫茫感,獨上高樓一舉觴。”

一年一度秋風勁,今歲黃花分外香。惠風和暢,吹得秋菊姹紫嫣紅。各有千秋的菊已深深植根於神州大地,深深植根於我們心裏。

時下已是隆冬,我的菊行將枯萎老去。她知道她的曆史使命將由梅去繼任,但她仍挺直腰杆,縮卷殘瓣,抱緊花蕊,“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她給予人們的何止是花滿枝頭的璀璨,她把傲霜鬥雪的精神和卓而不群的氣質留給了梅,留給了我們。哦,九月的菊!你嫋嫋娜娜,縈縈不去,你永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