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從夏雨聲中入,春在寒梅蕊上尋。”上蒼送給秋一襲秋裝,夏陽的餘威給它鍍上一層金邊。於是金色的秋天便粉墨登場了。遠遠近近的田園裏,秋禾待刈,金鐮欲開。果樹笑彎了腰,金菊樂開了花。此時,原野中最為引人矚目的,當是那些樹木、莊稼、花草們的葉子,在天光彩霞的映照下,呈現出由綠變黃、由嫩變老的色彩。
夏日,在汗顏中悄然遠去,漸淡了炎熱,漸近了涼爽。霧氣茫茫,涼風輕吹,拂過秋的味道。夏雨飄飛的日子,灑落一地的傷痕。盛開的花姿繽紛多彩,在記憶裏留存了無限美麗。燦爛的時光若隱若現,隨著季風推入秋色。春暖,夏炎,秋爽,冬寒,生命之樹在時間的穿梭中刻下一道又一道年輪,如今竟然已到生命之秋!驛動的心,依然在秋風中掙紮。悲秋的情致,掠過心魂,融入秋野。
把自己丟在秋天的曠野裏,去追隨那飄零的秋葉,追尋那舞盡了一生輝煌的秋葉的足跡。一片片秋葉在人們采擷豐收碩果的歡笑聲中,是否為自己在最後的輪回裏做著思量?葉們在陪伴鮮花護衛碩果之後,秋風便掠走了它們欲滴的蒼翠,掠走了它們濃鬱的津液,給它們送來了無法抗拒的死訊。它們在秋風中瑟瑟的相擁著,充滿眷戀地在空中傳遞著最後的訣別,終於,在陣陣悲鳴中,懦弱的葉再也無法承受如此沉重的打擊,任憑秋風的肆虐,草草地將自己變成一縷枯黃,沒有掙紮,隻在一聲歎息中墜落塵埃。而秋風並未因此就善罷甘休,意欲趕盡殺絕而後快。看,陣風頻吹,橫掃著落葉,把它們從植株腳下驅趕至路旁、溝壑,再掀起層土,將它們覆蓋、掩埋、安葬……。嗚呼!風霜無情,草木姑且飄零,人非草木,但亦非神仙,奈何以凡胎俗體與草木爭榮?與天地抗衡?
其實葉在萌生的那一刻起就淡定了自己的人生,明了葉的一生肯定沒有花的絢麗與果的輝煌。在短暫的生命軌跡中,葉用盡畢生的精力承接雨露,采擷陽光,為花朵輸送美麗,將精髓化為碩果的瓊漿。於是,在完成了護花使者的曆史使命之後,葉便迎著清霜,挺一挺蒼老的脊梁,耗盡生命中的最後一滴鮮血,淡然離去,無聲無息,無怨無悔,長眠於大地。在即將到來的冬天裏,為下一個春天積蓄著生命的力量。這,也許就是泰戈爾所說的“生如夏花之燦爛,死如秋葉之靜美”吧。
想起劉禹錫的《秋詞》來:“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潮。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我的心又歸於平淡和安祥,甚至有點超然。佇立秋野,佇立在天與地的舞台上,回味著春的勃發,夏的激情,秋的豐腴。再看樹上枝頭那簇簇老葉,正莊重地給自己披上最後一件金色的新裝,綻放出最後的靚麗。然後剪斷最後一縷彷徨,迎著秋風,灑脫地揮揮手,告別枝幹上搖曳的同伴,跳躍著、舞蹈著,愜意、優雅、淡然、無畏地簌簌而下,洋洋灑灑,飄飄蕩蕩,鋪就一地的金黃。在你的不經意間,將整個原野重新扮靚。
天邊,秋陽在火燒雲中漸漸隱退,嫋嫋炊煙從農舍上空祥和地升起。“秋氣堪悲未必然,輕寒正是可人天。”放眼望去,萬千疊翠中突然染就出一片片的赤,一抹抹的黃。那絢麗多姿的壯美,充溢著葉對大自然悲情的揮灑。那五光十色、層林盡染的豔麗,是生命之旅到達頂峰後的激情釋放。這是何等悲壯、何等淒美的場景呀!這是葉在沉睡前最後的一次嫵媚,它將會留在泛黃的詩書中,留在人們的記憶與回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