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冬幹冷,期盼春天來臨。雨水節氣即將到來之時,下了一場小雨,迷蒙中仿佛春已來到。就想起唐代大詩人韓愈的七絕《早春》來:
天街小雨潤如酥。
草色遙看近卻無。
最是一年春好處,
絕勝煙柳滿皇都。
這首詩用白話不妨作如下譯詩:
京城大街上絲雨蒙蒙,
濕潤的空氣酥人心扉,
淡淡的草色遠望一片,
近看時卻又好像沒有。
這是一年最美的景色,
遠勝過滿城如煙楊柳。
這首七言絕句,是寫給他的好友水部員外郎張籍的一首讚美早春美景的抒情小詩。首句映入人們眼簾的是那灑在天街(皇城中的街道)上的纖細小雨。點出初春小雨,以“潤如酥”來形容它的細滑潤澤,準確地捕捉到了它的特點。造句清新優美,與杜甫的“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有異曲同工之妙。
第二句緊承首句,寫小草沾雨後的顔色。早春二月,在古都長安,當樹梢上、屋簷下都還掛著冰淩兒的時候,雨腳兒輕輕地走過大地,春天就來了。春草冒出了芽兒,遠遠望去,迷迷蒙蒙,仿佛有一片極淡極淡的青青之色。看著它,人們心裏頓時充滿欣欣然的生意。可是當人們帶著無限喜悅之情走近它時,卻反而看不到青青的顏色了,隻看見那纖細的草芽兒萌發在鬆軟的土地上。詩人像一位高明的水墨畫家,揮灑著飽蘸水墨的妙筆,隱隱塗出那一抹淡淡的青色,給人以若有若無的朦朧意境。這一句“草色遙看近卻無”,是全篇中最為絕妙的佳句,真可謂兼攝遠近,空處傳神,可與王維的“青靄入看無”、“山色有無中”相媲美。
第三、四句是對初春景色的讚美和感歎。詩人筆鋒一轉,無限感慨道:“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一年之計在於春,而春天的最好處卻又在早春。早春小雨後的淡淡草色是一年春光中最美的,它遠遠超過煙柳滿城的晚春景色呀!詩人來了個絕妙的對比,早春雨後“遙看近卻無”的草色,青淡柔嫩,若有似無,預示著,一個大地春回、萬象更新,充滿希望,具有勃勃生機的季節即將到來。而到了暮春三月,已經是“楊柳堆煙”時候,滿城是楊柳,遍地皆綠色,反倒不那麼惹人喜愛了。這種對比,為了突出春色的特征,采用加倍對比的寫法,給人以鮮明的印象和強烈的效果。寫春景的詩,在唐詩中,多取明媚的晚春,這首詩卻取早春,借景抒情,詠歎自如,別出新意。前兩句體察景物之精細已經令人稱絕,後兩句如騎兵驟至更在人意料之外。
詩人這種早春與晚春的意象,在《春雪》《晚春》兩首詩中也曾相識:“新年都未有芳華,二月初驚見草芽”這是一種心理狀態。嚴冬方盡,餘寒猶厲,突然看到這美妙的草色,心頭不由得又驚又喜。這一些輕淡的綠,是大地唯一的裝飾,可是到了晚春則“草樹知春不久歸”,這時那怕柳條兒綠得再好,人們也無心看,因為已缺乏那種新鮮感了。
這首小詩,詩人隻運用簡樸的文字,就常見的“小雨”和“草色”,描繪出了早春的獨特景色。刻畫細膩,造句優美,構思新穎,給人一種早春時節濕潤、舒適和清新之美感。表達作者對春天的熱愛和讚美之情。詩的風格清新自然,簡直是口語化的。看似平淡,實則絕不平淡。用韓愈自己的話說:“艱窮怪變得,往往造平淡”(《送無本師歸範陽》句),原來他的平淡是來之不易的。這首詩既詠早春,又能攝早春之魂,給讀者以無窮的美感趣味,甚至是繪畫所不能及的。詩人沒有彩筆,但他用詩的語言描繪出極難描摹的色彩-一種淡素的、似有卻無的色彩。如果沒有銳利深細的觀察力和高超的詩筆,便不可能把早春的自然美提煉為藝術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