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就有一行的規矩。
在相師這個古老的行當裏,自然也有這個行當的規矩——鬥法歸鬥法,但不得殺人。
鬥法時,雙方怎麼明槍暗箭都管不著,你輸了是你學藝不精,但總沒有性命之憂。
但出殺,乃是我們這一行的大忌。
一是有損陰德,對後世不利;二是殺人違法,即便是衙門裏查不到真憑實據,但官司纏身也是一件很令人不爽的事情。
所以這一行裏,我們最討厭的人,除了衙門裏的官老爺,便是那些無恥訟棍。
而最重要的,是因為一旦有一方出殺,另一邊先死了人,那大戰的序幕就算是拉開了,雙方你來我往,不死不休。直到一方認輸,以三顆人頭祭上,這才算完了。否則,兩撥人就會一直打下去。直到另一方沒人請了,全部戰死為止!
如此鬥法之前,兩邊都先跟官府的人打了招呼,官府是不會去管的。
畢竟,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若是官府冒然插手,那兩大門派就會先聯合起來給官府一點顏色。弄到官府不敢動手了,然後兩邊兒接著鬥。
我不知道這些規矩是誰弄出來的,但是這種有點白癡的規矩卻是在這一行深入人心。
這個世界的秩序由很多奇怪的規則組成,或明或暗。但我知道這些規則背後其實說白了就兩個字——利益。
我們將王一安抬進屋內,問過李天養後才知道,在我離開的這幾天裏,果真是六合門先向天心堂動手了,或者說是王一安對陳憐秋動手了。
那天,在我離開之後,王一安便奉壩頭之命開始布局了。
不知道王一安是舒服日子過久了還是受了報應合該當死,竟然也隻把這種生死局當普通的局來做。
王一安先派了幾個死門的小腳去到亂葬崗敲了三顆白骷髏。順帶著讓他們從亂葬崗抓回來幾十條手臂粗的長蛇。
那年月,戰亂不休,餓死的,戰死的人也沒人收屍,就由衙門的人將那些屍首一齊丟在了亂葬崗。既不火葬,也不土埋。
就那樣將那些屍首像丟垃圾一樣丟在了亂葬崗。風吹日曬的,過不了幾日,屍體大多被野狗豺狼吃得隻剩一堆碎骨。所以,白骷髏倒是不難找。
加上那種陰晦之地,蛇蟲鼠蟻聚集,蛇也是不難找的。
那天半夜,陳憐秋家邊上,出現了幾個黑影,不用想便是王一安派去的人。
這幾個人做起這種事來,倒也是輕車熟路了。
他們將那三顆白骷髏擺成一個品字,放置在陳憐秋家大門前,接著翻入陳憐秋家後院內,將那十幾條大蛇放入水井邊那吊桶內,再用雄黃封住桶沿,再小心沉入井底。
陳憐秋家是獨戶,此時又是夜半時分,倒也沒人發現他們的行蹤。
陳憐秋自從來都有晨練的習慣,每天早上都得在自家院子裏打一套太極拳。然後在井台邊洗漱完了才去天心堂辦事。
當年,陳憐秋便是壩頭的手下,陳憐秋的這些生活習慣,壩頭自然也知道一二。為了報仇,壩頭自然會將這些信息都告訴王一安。
事情進展順利!
果然,第二天清早。陳憐秋在院子裏打完了一套太極拳,再去井台便取水。
一桶水上來!謔!好家夥,一桶子蛇。
陳憐秋大喜!看來今天有白送上門的蛇羹吃了!
這時,陳憐秋的夫人神色匆忙地跑過來,氣喘籲籲道:“當家的,門口……門口。”
陳憐秋雖然最近才當上天心堂的壩頭,但也是見過世麵的人。
“怎麼了?”陳憐秋淡淡道,心裏還想著這一桶蛇要怎麼吃才好!
“人頭!人頭!”此時,陳憐秋新進的二姨太也慌慌慌張張的跑過來。看麵相已被嚇得花容失色。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一道早的是死了爹了還是死了娘了這麼慌慌張張的?”陳憐秋被人打擾了一番美食夢,不禁有些惱怒。
“我爹媽早死了啊!”陳憐秋的老婆也是耿直。
這一句卻惹得陳憐秋不高興了,一巴掌扇在妻子臉上,罵道:“他娘的,一大早就來尋老子晦氣。”
陳妻的臉上登時便腫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也再看陳憐秋一眼,便跑回屋裏去了。
“你說,到底怎麼回事。”陳憐秋板著臉,對二姨太吼道。
那二姨太早就被嚇傻了,又見陳憐秋發這麼大的脾氣,驚恐道:“門口……門口有堆骷髏頭。”
說完,二姨太也跑了!
是時候娶個靠譜點的三姨太了!
陳憐秋這樣想著,已隻身到了屋外。
一瞧,果然見有三個人頭堆砌在自己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