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執蕭從高台一躍而下,輕踏著紅紗,如仙家之姿,借力滑步,穩穩落在榭上。
素色的月光見底,風吹紅幔,鼓動著黑發飛舞,大片的牡丹花瓣隨著此人從月宮中紛至遝來,飄散落盡,清寞得不成樣子。
二人琴簫合奏,將這半曲離殤奏結。風荷自詡琴音無雙,未曾想與此人共譜廣陵散,音階交錯絕妙,毫無差錯,流水落花,暢達九天。
樂畢,風荷讚歎,“大公子自在。”
李泰隻是把玩著玉簫,閑懶道“隻是不想聽這廣陵散被烏合之眾亂了分寸。”
風荷淺笑,眉頭皺得急,手顫了一下,琴弦嗡地吭了這本落了聲的舞榭歌台,她臉色泛白,緊忙拿出一顆丹藥服了,手捂著胸口,喘了幾口粗氣,才想起方才如此失儀,抬眼看大公子的態度。
大公子的目光似是星辰,眼角雖有俠氣卻是糾結,仿佛有著百般苦楚卻又無人訴說。麵目如畫,卻無多一分感情,冰冷桀驁,更多的是陰霾。
大公子這般身份和能力,卻處處謹慎,出入此等煙花之地,卻不為飲酒和女色。
躊躇之感,介懷之心,油然而生,應該是挑揀得力之人助成大業。
風荷深知此等機會的難得,“大公子見笑,奴家琴女風荷,小疾之患,家無可依之人,身若浮萍,願贖身隨公子還家。”
李泰本是凝神看著她,不料此女心細如塵,些許猜到他的用意。他轉手掂了掂掌裏的玉簫,似是清閑無事,隨著就鬆手擲在琴桌下的青石板上,玉炸裂般地迸碎,風荷穩坐踏上,紋絲未動。撅起來一塊碎玉擦傷了風荷姑娘的臉,紅色的血液滴落到白裙上,綻開了妖豔的花朵,李泰倒是順理成章地問,“你為何不躲?”
“大公子,不就是試試我的膽識麼?奴家賤命一條,雖死無憾,可定然不能在這汙穢之地死。如若公子帶離小女,恩情難忘,奴家定將以死為報。”
“你就這麼想離開?”
“是。”
“好,記住你今天的話,如果有一天你敢違背誓言,玉簫就是你的先照。”
大公子戴上半張臉的麵具,四處的圍幔撤離,昆侖奴般可怖的麵孔是風荷對他最直接的認識。
他腳步輕快,騎上馬就離開了教坊。幾個隨從和紅姨交代了事,給了大價錢贖了風荷出來。
為首的隨從有些年紀,辦事也是精明強幹,一行人護送風荷到轎前,一路無言,臨上轎囑咐了幾句,“跟著大公子,沒有你的虧。不用帶什麼金銀細軟,隻要你聽話,少不了你的好處,上轎吧。”
風荷點頭,提著裙坐進轎中,轎子很寬,裏有一個十幾歲的女孩拿著根黑布待著她,“風荷姑娘,我是巧姑,其實已經四十歲了,隻是長不大。日後多是我照看姑娘起居。大公子的規矩,先蒙眼後起轎。”
風荷閉上眼,讓巧姑蒙了眼,一路上二人呼吸相聞,卻不言不語,黑暗中隻聽林間鷓鴣叫,一行人走路飛快,趁著夜色之深穿梭在無人之處,郊外野徑走獸退避,紅燈籠一排引路,隨從們交替抬轎,轉眼就進了一處古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