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人,玄淵一行人已經回客棧了。”
君來酒樓的雅間裏,一個佩戴“火鳳令”的中年鏢師向倚坐在窗畔的紅衣青年稟報道。
“嗯。”
目光還投向窗外,聲音淡淡的,似乎是不經意的應答。
“少主人等了這麼久,總算把他們等來了。”
曉行雲這才轉過頭,“撲哧”一笑:“孟叔說什麼呢,好像怨婦盼夫似的。”
這位名叫孟章[孟章:孟章即為孟章神君,漢族神話傳說中的靈獸,為四靈之一的青龍。此處取“青龍白虎”之“左膀右臂”的意思。]的鏢師也憨憨地笑了,又立刻板起臉,道:“少主人,既然見了麵,我們就趕緊些啟程回洛陽吧。”
“還不急。”曉行雲悠悠地品茶,目光投向隱約在霧嵐間的青山,“明日,還得去見一個人。”
次日拂曉,晴光初綻的踏安山上,幽靜的臨溪亭裏,曉行雲自娛自樂地哼唱著小調,他的聲音低沉,咬字模糊,聽不清楚歌詞。
“這麼多年了,雲兒還在哼這個調子嗎?”須發皆白的老者,依然風度非凡。
曉行雲連忙轉身,十分恭敬地行禮,道:“晚輩行雲,拜見唐先生。”
“是好些時日不見了,之鳳還好嗎?”唐文坐下來,一邊烹茶,一邊問道。
行雲全然不見了昨日的孩子氣,穩穩當當地回答:“家父一切安好,先生惦念了。”
“安好便是,安好便是。說到底,你父親是最看得開的,他是聰明人。”唐文道。
“不敢隱瞞先生,行雲此來,有兩件事要拜托先生。”曉行雲講話不兜圈子。
這倒是出乎唐文的意料,他曉行雲狂放不羈,還有求人辦事的時候?但是老人還是說:“雲兒請講。”
“唐先生還記得《周關錄》嗎?”
唐文倒茶地手停了下來,片刻,水聲才複又響起。
曉行雲這才接著說:“行雲昨日偶遇一位儒士,我想,他持有的《周關錄》或為真跡。他這一兩日定回來拜見先生,請先生無論如何要他讓出《周關錄》,交予先生保管,這東西是寧可消失,也絕不能再遺失世間了。”
“你什麼時候能判斷《周關錄》的真偽了?”唐文不動聲色。
曉行雲咧嘴一笑:“這便是第二件事了。其實這並非全然行雲的判斷,鑒定者,是先生認識的。”
“誰?”
曉行雲輕輕念出一個熟悉的名字,隻不過是因為太久沒有叫出口,發出的聲音有些澀:“平陽先生的兒子。”
“兒子?”唐文似乎不太確定自己聽到的是什麼,又問了一遍,“你確定,是他的……兒子?”
“是。他化名玄淵。”曉行雲肯定地回答,“他雖然沒有親口告訴我,但是他的行事風格,舉手投足,完全是平陽先生的影子。行雲幼時見過平陽先生,記得清楚。”
“是他的……兒子……嗎?”唐文還有些恍惚,低聲念叨著。
曉行雲忽然覺得唐文有些奇怪,問道:“先生不是早就知道有人在追查乘風舊事,才發告開講,借此暗地裏與之會麵嗎?難道先生不知道來人正是平陽先生的兒子?”
一語驚醒夢中人,唐文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連忙飲茶掩飾,半晌才說:“是,是啊,老夫也沒能料到會是他的……兒子親自調查此事。隻不過,那些人的音容笑貌還在,可唯獨剩下我這老朽一身,實在是……”
曉行雲忙著安慰傷心的老人,完全沒有發覺,引起唐文疑慮的真正原因。
兩件事交代清楚了,曉行雲又和唐文閑話幾句,臨別前,慎思先生忽然這樣問道:“雲兒,你真的不打算繼承你父親的‘巧’之名嗎?”
“名聲不是繼承的,名聲是要靠自己闖蕩掙來的。”曉行雲的聲音透著閑散和慵懶,然他的目光投向遠處的山林,閃爍著堅毅光芒,一種可以稱之為“嶄新”的光芒。
慎思先生沒有驚訝,他太了解行雲這個孩子了,他鼓勵一般地點頭,有些遺憾又有些斷然地緩緩說道:“閬風六士,以後,不必再有了。”
三日後,素雨紛飛。
看著窗外行人披蓑戴笠,步履匆匆,玄淵對屋子裏的人說:“是時候了,我們走吧。”
“嗯?去踏安山嗎?”羅驍朝外看,“這雨挺密呢。”
“你什麼時候怕這點雨水了?”
“不是我怕!”羅驍趕緊辯白,“我是說山路滑,不好走呢。”
琅歌端著一碟點心走進來,聽到說話聲,插嘴道:“今天去翀迎學堂嗎?”
“是啊,就是你那羽中迎啊。”頑老打趣道。
“羽中迎……”熹月看頑老還在提琅歌認錯字的事,弄得琅歌又急又氣,不由好笑,忽然,這三字再一次引起來她的注意,“羽中迎,雨中……”她將目光轉向玄淵,問:“是拆字和諧音,翀迎學堂的待客規矩,原來是這樣!玄淵,所以你說今天是時候。”
玄淵點頭。
“什麼什麼?”琅歌忙著和頑老瞪眼,沒聽仔細。
玄淵道:“翀字,可拆寫為羽和中,連起來就是你誤讀的‘羽中迎’,這羽字又與雨雪的雨同音,俗話說下雨天留客天,而翀字本意便是向上直飛,所以,這學堂名字的意思便是,隻歡迎和接待下雨天來求教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