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賴葉大宅。
“開門!開門!”鍾冰用拳頭敲著門。
鍾長野衣袍整潔,甚至是神采奕奕,見到鍾冰叫門無人答應,他也不急,就這樣背著手,晃晃悠悠地來回溜達著。可是他的眉宇之間,氣宇軒昂之餘,壓抑著一股凜冽的殺氣。
碧虛郎的身後,是十八位明玕弟子,皆是雪白勁裝,整齊地站成兩列,不苟言笑,威風凜凜。
鍾鼎拎著一個人的領子,站在鍾長野身後。那廝滾了一身塵土,鼻青臉腫,狼狽不堪,正是天寶齋的掌櫃。
“少莊主,他們不開門,這……”鍾冰請示道。
鍾長野已經溜達到門口的石獅子頭頂上了,他幹脆直接坐下來,氣定神閑地朗聲說:“吳老板,我知道你在這裏,瞧啊,是你的人帶的路嘛。”鍾長野給了鍾鼎一個眼神,鍾鼎接到指示,手上略略用力,那掌櫃就很配合地扯著嗓子哀嚎起來。
“看嘛,我碧虛郎行事還是有理有據的,這麼多年,我確實是懷疑你,但也沒上門來討過說法呀。今天,靠著你家掌櫃帶路,我好容易才找到的,咋咋咋,原來姑蘇還有這等地界呀。”鍾長野拉著長音道。
聽到鍾長野這麼說,掌櫃眼睛一瞪,哆嗦著就要替自己辯白,自然被鍾鼎堵住了嘴。
這時,裏麵終於傳來了腳步聲,鍾長野不再說話,擺擺手,給後麵的沒明玕弟子一個警覺的手勢。
在沉重的解鎖聲音之後,大門終於被打開了。
是天寶齋的真正主人,吳有生[吳有生: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老子·道德經》。]吳老板。此人知天命的年紀,絳紫色衣袍,板著臉孔,如同黑麵羅刹。
吳有生的目光直接烙在掌櫃的身上,掌櫃麵如土色,大汗淋漓,脖子上青筋暴露,那是一種恐懼,一種奪命的恐懼。
“終於見到你了,我等了你兩年呐。”鍾長野從石獅子上一躍而下。
吳有生的臉色很難看,隻說:“鍾少莊主遠道而來啊。”
鍾長野裝作聽不懂,道:“是啊,這路還真是不好走,多虧了掌櫃帶路。”
“嗚嗚嗚……”掌櫃的心說我才冤呢,明明是被你綁來的,怎麼成我領路了?
“是嗎,”吳有生的聲音有些輕飄飄的,“辛苦你了。”
“嗚嗚……”掌櫃的雙腿抖如篩子,站都站不住了。
鍾長野走上台階,湊到吳有生耳邊,壓著聲音說:“吳老板,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吳有生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終於還是讓開半步,道:“鍾少莊主,請——吧——”
鍾長野揮手,帶著一眾弟子走大門。
吳有生身後的屬下似乎想說什麼,被吳有生製止了。他低聲告誡道:“他是有備而來,我今天把他拒之門外,他就有本事把麻煩找大,總之,我先按住他,你去把我手上的人都叫來,埋伏在院裏。等等,還有,讓他們藏好,那人來了也不要聲張。”
“是,屬下這就去辦。”
在正廳坐下,吳有生叫人上茶,鍾長野瞅了瞅那茶,想到熹月說過的洗茶作坊,暗自覺得惡心。
吳有生已經控製好了表情,似笑非笑,總之不是惱怒了,他說:“鍾少莊主有何貴幹?”
碧虛郎敲著二郎腿,把玩著劍穗,道:“你就不問問我是怎麼找來的嗎?”
“有這個必要嗎?”
“我找你,可不是一天兩天了,說實話,你藏得真好,不過,百密一疏。”鍾長野看都不看他。
“哦?”吳有生把視線轉向了掌櫃,“你說他?他不會背叛我的。”
“是嗎,”鍾長野把手臂支撐在把手上,玩味地看著吳有生,“你覺得你是憑借人格魅力征服他的嘍?”鍾長野嘿嘿一笑,“人嘛,要合作,情況無非是三種,一種是意氣相投,說白了就是和脾氣、自願的,還有一種是能力匹敵,就是誰也吃不了誰,沒辦法,先湊合著,最後一種便是一強一弱、弱肉強食,簡單講就是一個老大帶一群小嘍囉。你覺得你們屬於哪種?”
“我和他?”吳有生挑眉,“我們可不是合作關係。”
“那就是第三種嘍,”鍾長野拍拍手,道,“所以嘛,你這棵大樹靠不住了,良禽擇佳木而棲,人家換地方了唄。”
“年輕人,話別說太滿。”吳有生笑笑。
“不然呢?”把玩著茶盞的鍾長野頭也不抬,隻投來一個輕蔑的眼神,“我忍了兩年,沒有證據,我會親自上門嗎?”
“證據?什麼證據?少莊主說笑了。”吳有生眼角一顫。
“我這人呐,可不喜歡玩笑。”鍾長野的聲音裏掛著霜。
而就在鍾長野和吳有生打太極的時候,另一方麵,玄淵、琅歌、熹月已經潛伏在宅子以外的林子裏了,這個地方與宅子還有些距離,能看到燈火。三人穿著黑色的夜行衣,十分小心。
“怎麼樣?”熹月問琅歌。
方圓幾裏沒有人家,黑暗裏一片死寂,細微的聲響都不會逃過琅歌的耳朵。琅歌把聽到的告訴大家,玄淵點點頭,對鍾毅和鍾悟說:“等會兒我們如果遇到問題,無法脫身,就會發送信號,你們看到後立刻以信號回應,拿到解藥速回明玕劍莊,不要支援我們,記住,我們的目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