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母親的房間,看到母親麵部扭曲,兩眼茫然,坐在床上,用左手托著右手。娘看見我不但沒有流淚,反而不自然地笑著安慰我說:“沒事,我這不是還能坐嘛,放心準備考試吧。”我當時沒說一句話,依偎在母親的懷裏,摟著母親的脖子默默流淚。我在家陪了母親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擦幹眼淚又回到了學校。我不想讓病中的母親失望。十年寒窗,在此一舉,我隻能無奈地將悲傷藏在心裏。
經過兩個多月的精心治療,母親的病情得到好轉,已能拄著拐棍慢慢走動。我不久也接到了高考錄取通知書。母親高興地對全家人說:“這是雙喜臨門,值得慶賀。”於是,特意讓哥哥去買了二斤隻有過年才能吃上的豬肉,包了頓水餃,全家人在笑聲中度過了一個特殊的日子。
我是9月15日開的學。9月30日傍晚,班主任老師突然通知全體同學在一小時之內離開學校。原因是學校教學樓東側出現塌陷,情況緊急。一夜之間,整個學校空無一人。我與同學們在車站待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踏上了回家的汽車,父親看我這個時候回家,不禁一怔。父親問我:“你不是剛走半個月嗎?怎麼這時候回家了?你是不是知道家裏的事情了?”這時候又輪到我迷惑不解了。迫不及待地問父親:“咋了?家裏出什麼事了?”父親欲言又止,滿臉痛苦。看我焦急的神態,父親的眼睛紅了。
他老人家盡量用平靜輕鬆的口氣對我說:“你開學的第二天,你哥用自行車帶著你娘去縣醫院複查,你娘不小心從自行車上摔了下來,現在一動也不能動了。”我滿眼噙著淚說:“那你們為什麼不告訴我?”父親說:“你娘說什麼也不讓告訴你,還特意囑咐全家人注意對你保密,免得你牽掛,耽誤學業。”
說著,父親接了盆水,又拿了毛巾,讓我洗把臉再去見母親。
在家伺候母親將近一個月,待母親病情略有好轉時,我也接到返校通知,母親催我快走,不要耽誤上學。
母親兩次病重都不讓我知道,自己默默承受著疾病的折磨。在母親的心裏,女兒的一切最重要。
我每次開學,臨離家時母親總是眼淚汪汪,對我千叮嚀萬囑咐,惟恐自己的女兒在外受半點委屈。現在我自己有了女兒,做了母親,更深切理解了“兒行千裏母擔憂”的內涵。
我現在有了一份不錯的工作,可母親卻沒能跟著我享一天福。子欲孝而親不在,這是做子女最大的悲哀。
感恩寄語——當父母還年輕的時候,當父母還健在的時候,我們總以為等他們老了,等我們長大了,甚至是等我們以後有錢了,一定要好好的讓他們享享清福!可是這隻是我們的願望而已。
然而,父母並不需要這些,他們真正需要的也許隻是兒女一句溫暖的問候,也許隻是一份微薄的關心,他們渴求的並不是物質上的如何富足。甚至有可能,父母還沒有等到我們所謂事業“飛黃騰達”的那一天,就離開了我們,那麼我們還如何去盡那一份微薄的孝道呢?趁父母還健在的時候,去盡自己的一份孝心吧,哪怕是父母累時端上一杯水,寒時送上一件衣,痛時的一句貼心話,也會讓我們操勞一生的父母感受到欣慰和幸福。
父愛天空下,我是最幸福的那片雲
菜炒好了,父親在我窗外逡巡,等我放下筆再叫吃飯。我惟一的家務是洗自己的衣服,連被子都是父親戴上老花眼鏡銜的。
文/舒婷
我出生那天並無祥雲瑞霧,女未大就已不中留,與受冷落的母親被接到外公家將息,父親終於暢所欲言,抱我在故宮路的深宅大院示威遊行,口中念念有語:“女神,我的女神!”
老哥是香火,小妹是尾仔,惟我掐頭去尾,居中的孩子討人嫌。父親卻最寵我。
帶我上街,大馬路不走,非在溝沿蹦蹦跳跳;進植物園,大門不入,非要爬牆翻欄杆;別人的女兒乖乖地在樹下撿落果,我卻騎著一顫一顫的枝椏攀龍眼;去海邊玩沙子,略一分神,我便溜走,在礁牙上滑一跤,小臂被鋒利的牡蠣殼劃開半尺長的血口子。父親用他的大芋帕紮緊,嚇出一頭汗水。
那千年父親作為右派補遺,胸戴大紅花,空著雙手,在爆竹聲中被匆匆塞上大卡車,說是勞動改造八個月,一去就是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