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一定不會。記得小時候,雙腳被開水燙到了,母親抱起隻懂得哭的我,一路小跑到衛生院,她的手是那麼的緊,汗水打濕了她的衣裳,直到我的哭聲沒了,她才緩了一口氣,她那緊張的樣子讓我記憶猶新,當然,那時我並不懂得這叫愛,隻是覺得這是母親應該做的,我是多麼的愚昧呀。
淚水在臉上不知不覺地滑落,頭痛隨著車子震蕩時不時發作,那些零星的記憶時不時在眼前晃動,呼吸在加速。路是如此的漫長。轉過了路角,終於看到家的那條巷口了。
時鍾敲響了,剛好是一點。繼父正收拾著碗筷,看到我來了,停下了,問我吃了沒有。我點點頭,問起了媽媽的情況。
繼父點了支煙,“你媽前兩天老是頭痛,也沒在意,吃了些止痛片,好了一陣子,昨天幫忙搬了些東西,有些累,晚上又說腿疼,喝了一杯酒,到今天早上起來,她說腿不疼了,就頭還在疼,就帶她去看了醫生,唉,沒想到是高血壓……”
我打斷他的話:“這病能根治吧,多少錢都得治呀。”
繼父搖著頭,“這病不能根治的,隻能靠吃藥減壓,頭痛是高血壓的征兆,唉,都怪我沒注意。”
我的淚水在眼裏打轉,動情地叫了一聲:“爸……”竟再也說不出話了。
繼父拍了拍我的肩頭,“會沒事的,醫生說發現得早,注意飲食,按時吃藥就會沒事的。”繼父的安慰讓我感動。
“媽媽呢?”
“哦,她在樓上睡了,今早看她下樓梯的樣子,有些困難,我準備把床搬來樓下,醫生說了,高血壓病人爬樓梯不能太急,幹脆讓她別爬。”
我點著頭走上樓梯,轉過頭輕聲對繼父說:“我去看看媽媽。”
還是那張熟悉的臉,飽經蒼桑,皺紋記錄著歲月的痕跡。
我擦幹了眼角的淚水,怕讓母親看到,我欠她的淚太多了,就連母親來接我的時候,我都沒有掉一滴淚,我在回來的車上就想著N句應付母親和那個陌生男人(我的繼父)的話語。
我要冷酷,裝得陌生,不露一絲表情,讓她為自己的行為內疚;我要做出寬容的姿態,讓母親心碎,想到此,我感到一股殘酷的快意,這叫報複。
所有的設想都在見麵的時候破滅了,母親瘦了,她的笑容帶著淚水,融化了我積蓄已久的憎恨,當淚水湧出,我發現自己還是那麼的幸福。
母親沒有說話,隻是輕撫著我的頭發,叫了聲我的小名。我忍住,在陌生人的旁邊,沒有哭倒在她的懷裏,但我真的想像小時候那樣,無憂無慮地在她的懷裏嘻鬧、撒嬌……
記不起是什麼時候這麼走近母親身邊,越是長大,隔閡越深,麵對母親那些自言自語式的嘮叨,我總是沉默,或者裝著很有興趣地聽著,聽著她說,心思卻早不知飛到哪—廠,直到她自己也覺得無聊了,或者她有事得去做了,我才能得以解脫,說不清心理是什麼滋味,是委屈?是厭惡?隻覺得在家多呆一天,就是多一天的煎熬。沒有朋友,隻剩寂寞和孤獨。
找到了工作,離開了家,以為可以將過去埋藏—一一我那心酸的過去。麵對那些不認識的陌生人,心裏多少有了些驕傲,有了些自尊,卻逃不開孤獨的糾纏,晚上失眠的時候。總會想起母親對我的嘮叨,盡管全無實質。難道這就是思念?畢竟血濃於水。叫我如何能割斷得了。
看著母親,靜靜地看著,心情已經平靜了很多,她那鬢角有些斑白了,我已長大成人了,母親沒做過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將我養育成人,給我一個溫暖的家,是她的心願,她做到了,盡管是那麼的艱難,有我那麼多誤解,但還是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