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們在長大,父母在變老(5)(1 / 2)

感恩寄語——

母愛是人類情緒中最美麗的,因為這種情緒沒有利祿之心參雜其中。人的嘴唇所能發出的最甜蜜的字眼,就是母親,最美好的呼喚,就是“媽媽”。 這是一個簡單而又意味深長的字眼,充滿了希望、愛、撫慰和人的心靈中所有親昵、甜蜜和美好的感情。

然而,生活在這個急功近利的社會,我們總是忽略了這份最無私的感情,我們是否應該經常捫心自問:母親現在吃得好嗎?身體健康嗎?他們快樂嗎?有母愛陪伴的人是幸福的,趁著父母依然健在,常回家看看,陪母親說說話,給母親捶捶背,盡一盡孝心,享受人間最珍貴的天倫之樂,不要等到母親已去才追悔莫及。

想父親

站在父親的墳前,拉著墳前泛青的柳枝,想父親如果能手持柳枝從墳裏出來打我該有多好喲,那是多麼慰心的生活喲。

文/閻連科

我的父親有十五年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了。埋他的那堆黃土前的柳樹都已經很粗了。不知道他這十五年想我沒有,想他的兒女和我的母親沒有,倘若想了,又都想些啥。可是我,卻總是想念我的父親,想起小時候父親對我的訓罵和痛打。好像我每次想起父親,都是從他對我的痛打開始的。

能記得的第一次痛打是我七八歲的時候,讀小學。學校在鎮上,在鎮上的一座老廟裏,距家1公裏路,或許1公裏多一些。那時候每年春節前,父親都千方百計存下幾元錢,把這幾元錢全都換成一遝兒嶄新的1角的票兒,放在他睡的枕頭的葦席下,待大年初一那天,再一人一張地發給他的兒女、侄男侄女和在正月十五前來走親戚的孩娃們。可是那一年,父親要給大家發錢時,那幾十張1角的票兒卻沒有幾張了。那一年,我很早就發現那葦席下藏有新的角票兒。我還發現在我上學的路上,我的一個遠門的姨夫賣的芝麻燒餅也同樣是一個1角錢。我上學時總是從那席下偷偷地抽一張,在路上買一個燒餅吃。偶爾膽大,抽上兩張,放學時再買一個燒餅吃。那一年從初一到初五,父親沒有打我,到了初六,父親問我偷錢沒?我說沒有,父親讓我跪下了,又問我偷了沒有,我說沒有,父親在我臉上打了一耳光。再問我偷了沒有,仍說沒有,父親又朝我的臉上打了一耳光。記不得父親統共打丁我多少耳光了,隻記得父親直打到我說是我偷了他才歇手的。記得我的臉又熱又痛實在不能忍了,我才說那錢確是我偷的。說我偷了全都買燒餅吃去了。然後,父親就不再說啥了,把他的頭扭到一邊去了。我不知道他扭到一邊幹啥,不看我,也不看我哥和姐姐們。第二次,仍是在10歲前,我和幾個同學到人家地裏偷黃瓜。僅僅因為偷黃瓜,父親也許不會打我的,至少不會打我那樣痛。主要是因為我們偷了黃瓜,其中還有人偷了人家菜園中那一季賣黃瓜的錢。人家挨個兒地找到我們每一個人的家裏去,說吃了黃瓜就算了,可那一季錢是人家一年的口糧哩。父親也許認定那錢是我偷了的,畢竟我有前科。待人家走了後,父親把大門閂上,讓我跪在院落的一塊石板地上,先劈裏啪啦把我打一頓,才問我偷了人家的錢沒有。因為我真的沒有偷,我就說真的沒有偷,父親就又劈裏啪啦地朝我臉上打,直打得他沒有力氣了,氣喘籲籲了,才坐下直直地盯著我。那一次我的臉腫了,腫得和那土地一個模樣。因為心裏委屈,晚飯沒有吃,我便早早地上了床。上床也就睡著了。睡到半夜父親卻把我搖醒來,好像求我一樣問:“你真的沒拿人家的錢?”我朝父親點了一下頭。然後父親就拿手在我的臉上輕輕摸了摸,又把他的臉扭到一邊去,去看著窗子外。看一會兒他就出去了。出去坐在院落裏,孤零零地坐在我跪過的石板地上的一張凳子上,望著天空,讓夜露潮潤著,直到我又睡了一覺起床小解,父親還在那兒靜坐著。

那時候,我不知道父親坐在那兒想了啥,三十年過去了,我還是不知道父親到底想了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