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靖和三十二年九月,不過是深秋時節,但今年天格外的冷。重陽節剛過,天上竟然下起了小雪,夾著零星的雨點,在北風吹拂下,絲絲縷縷的。千千萬萬的讀書人冒著風雪,陸陸續續進入貢院。
今年的鄉試比往屆晚了整整一個月,參加鄉試的人也比往年少,原因自然是近來北疆用兵頻繁,跟北狄的征戰一年多過一年,朝廷臨時調整了安排。幸而北疆有得力的將軍鎮守,還出不了什麼亂子。
而鄉試的入場檢查並沒有受任何影響以致有一絲放鬆。在一位身穿紅色朝服的官員的監督下,好幾個青衫官員安排考生脫帽、脫靴、搜身、搜查行囊,每一步都極其嚴格。
有考生竊竊私語:“這幫子門神要是放到戰場上,遇見那群沒開化的北狄毛子,不知道還能不能這麼威風。”
“那群喝血吃生肉的人扛著大刀到處招搖,屢戰屢敗,還挺執著。要我看,不如讓這幫子不文不武的人上戰場,沒準真能讓他們扳回一局,免得北狄毛子心裏寒磣的慌。”
聽了這麼損人的一句話,周圍一陣哄笑。
隊伍裏有個瘦瘦弱弱的小書生背著一個跟他很不協調的舊背囊,低著頭晃晃悠悠地往前走,有人跟他搭訕他也很少回應。周圍人或覺得他年少怯弱,或認為他自恃清高,都不再理他。
該著他接受檢查了。
身著青色官服的“門神”悶頭問:“姓名?”
那人聲音微弱地回答:“姬嬰。”
“年齡?”
“十八歲。”
“門神”抬頭仔細看了一眼,似乎因為還沒見過年紀這麼小的考生有些好奇,他笑道:“年紀輕輕,前途無量啊。”
“不敢。”那個叫姬嬰的考生似乎聽不出對方的善意,惜字如金。
“門神”覺得無趣,心裏想著,也不過是個蔫不拉幾的窮秀才,長得黑乎乎的,連眉眼都長得怪異,態度也冷淡下來。他要求姬嬰脫靴、脫帽、打開背囊。姬嬰乖乖照做。
檢查完行李就是搜身。但是“門神”剛抬起手臂走近一步,姬嬰的神色就顯出了一絲緊張,甚至還後退了一步。“門神”眯起眼睛,提起警惕。
“你躲什麼?”“門神”嚴厲地說。
周圍考生齊刷刷投來詢問的眼神。
“我沒躲。”姬嬰紅著臉說,“我隻是……冷的厲害。”
這樣的話“門神”才不會相信,他要求姬嬰脫下外麵破舊寬大的棉衣。姬嬰怯怯地向周圍掃了一眼,然後慢慢悠悠解開束腰的帶子,慢慢悠悠地把棉衣交給“門神”。
“門神”先將棉衣用力抖了抖,除了碎棉絮,什麼都沒有。他不甘心,繼續裏裏外外地搜,還是一無所獲。
姬嬰被晾在風雪中,全身凍得發抖,牙縫裏噴出的霧氣夾雜著不受控製的沉悶的呼聲。他緊緊抱著雙臂,上身盡量握成個團,時不時的咳兩聲。
“門神”最終還是沒發現什麼名堂,心不甘情不願地把那件破棉衣扔給了姬嬰。
姬嬰像是撿回一條命一樣,連忙把棉衣穿上。棉衣上已經沒了他當初的溫度,所以姬嬰好半天也沒緩過勁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