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母親的臥房,就能聞見一絲悠遠纏綿的香氣,那是西域進貢的香料,能清心安眠。姬舒喜歡睡覺前焚上一片,直至清晨,香氣還沒有完全散開。
姬舒正在專心地做繡品,那是她給女兒做的繡著合歡花的小枕頭。純白色的絲綢上,粉紅色的絲絨般的花瓣似乎在隨風舞動。
嫏兒將破損的香囊和書放在桌子上,脫下鞋子,斜趴在娘親腿上,欣賞她擺弄針線的動作,滿心的歡喜,不禁翻個身子,仰麵朝上,仔細看娘親的眉眼,貪婪地嗅著她身上的香味。
“嫏兒,”姬舒放下手裏的活,捧著女兒的頭,捋著她耳邊的碎發,“怎麼回來的這麼慢?頭上都是汗,你去哪裏了?”
嫏兒享受著娘親溫柔的撫摸,回答道:“宇哥哥和恒表哥下棋去了,涵哥哥一會兒要練武,不讓我看我的小狐狸,所以我隻好放下東西就回來了。”
“你還不會照顧小狐狸,不要總想著逗它。”
嫏兒不滿意娘親跟二哥統一戰線,坐起來反抗:“可是那是燕王哥哥送給我的,二哥哥總是霸占它。其實二哥哥也不會照顧小狐狸!”
姬舒揉揉女兒的小腦袋,笑著說:“燕王殿下是皇子,你不要總叫他哥哥,他和你哥哥們不一樣。”
“為什麼不一樣?我看他也總是上外公家去串門子。娘,燕王冷冰冰的,我不喜歡他。”
姬舒一笑,似乎很喜歡女兒提起燕王周瑀。
但嫏兒並不願意繼續談論那個冰塊兒,她轉移了話題:“娘,我在書房裏看見了一封信,但是認不清裏麵的字,你能教我讀嗎?”
姬舒嗔怪道:“臭丫頭,你知不知道,你爹爹的東西不能動,快拿回去。”
“可是……”嫏兒取出信封,遞給娘親,“我看見裏麵有‘姬家’兩個字。”
姬舒又道:“你還沒認清幾個字,怎麼就知道是什麼‘姬家’?休胡說!”
“我沒有胡說!”嫏兒堅信自己的能力,把信拆開攤放在娘親麵前,“不然你自己看!”
姬舒沒辦法,隨便遛了幾眼,臉色頓時變了。她一把搶過信來,仔仔細細反反複複地讀,全身忍不住顫抖起來!
她突然覺得頭頂在轟鳴,兩個耳朵發出嗡嗡的響聲。她不相信這封信裏的每一個字,就像她不相信眼前的一切竟不是夢境。
“娘親……”嫏兒看著剛剛還溫和的娘親突然神色大變奔出房門,不禁害怕起來,跟著跑了出去。
穿過後院的月亮門,能看見,在落晴池對岸的小涼亭裏,李行止麵色嚴肅而緊張,正低頭跟同樣緊張的管家耳語著什麼。當李行止看見妻子蒼白的臉上那雙質問的眼神的時候,身軀明顯一震。他看見姬舒手裏拿著一張寫滿字的紙,而那雙纖纖玉手,此時正在不住地顫抖。
李行止不等姬舒說話,就拉著她的手腕進了後院。
嫏兒害怕極了,她從沒有見過父母出現這樣的狀態。可當她湊過去的時候,被爹爹冷峻嚴厲的眼神按住。
李行止和姬舒進了臥房,關上門。嫏兒悄悄站在窗下偷聽。
起初裏麵很安靜,隻有簡短的對話,不久,音調轉高,態度也嚴厲起來,到了後來,變成了激烈的爭吵,甚至有東西散落、花瓶打碎的聲音。
“你……你們……竟然會做這樣的事!”姬舒用顫抖的聲音吼道。
“怎麼?你想告發我?告發你的丈夫?”
“我為什麼不能?你們這樣的人,天下人人得而誅之!”
“我已經告訴你了,我是有苦衷的。”
“苦衷?什麼苦衷能讓堂堂侯爺做到這個地步?你不要找借口!你妄圖毀掉整個姬家來掩蓋你們的罪行,這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