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二歲的時候,羅伊那拉曾經跟隨著學院的學徒團隊去過一次北方鴻卡杜山脈采風實習,山脈深處發現了一個與世隔絕的村莊。那裏的人隻用最簡單的工具捕獵耕種為生,從來沒有見識過偉大的魔法文明,連牧師和德魯伊也沒有光顧過那裏。當他施展出一個光亮術的零環戲法的時候,旁邊那村夫臉上的表情讓他最直觀地體會到‘法師’這個稱謂中蘊含的驕傲和不凡。那張老實木訥的臉上是極度的震驚,極度的難以置信,敬畏和不解交織在一起,好像看見了現世的神。
羅伊那拉永遠也忘不了那個表情。
但是如果現在他麵前有個鏡子的話,他就可以看到他的表情也是這樣的。因為他正看到麵前那個西方人一把將閃電術捏在手裏。
閃電當然是捏不住的,那隻是一種法則衝突瞬間產生能量交換的表現形態,連那一束耀眼的電光也不是閃電術的本質。這些是每個法師學徒都知道的基本常識,但是現在這個西方年輕人卻是一伸手就將這道閃電法術捏在了手裏,那是比隨手抓住一道光還將這光揉捏彎曲變形更不可思議的事,完全已經顛覆了常識。
而風吟秋卻沒有怎麼在乎麵前的港務總督的反應,他隻是全神貫注,近乎是貪婪地注視著手中的這一團似乎在不斷跳躍的電光,如同一個最為挑剔的美食家終於嚐到了夢寐以求的絕世珍品。
是的,他終於感覺到了,感覺到了那自從神州之時就聽過的,越過混沌風暴之後就隱約有所感應的那個東西。
奧羅斯多塔奧能法術網絡,簡稱魔能施法網絡,或者魔網。
極難形容這感知到的事物,甚至不是事也不是物,是在虛空之中和這片地嵌合無間的一種法則,宏大無邊,無比深邃,好像已經完全成為這片地本身固有的一部分。但那肯定又不是自然而成的事物,精妙複雜得超乎想象,卻又帶著機關造物一樣的刻意規律和秩序。
在神州大地之時,他早從老牧師的口中知道,這法術網絡本質上應該是和五行宗駐地的陣法一樣,用以輔助施展法術的手段,但是此刻親自察覺到了才發現,這法不能錯,但也極為誤導人。在神州之上,即便是他曾經見識過的那種遮蓋整座山峰,凝聚地火火仿佛能毀滅地的大陣,與此刻感知到的魔網相比也隻是龐然巨獸身邊的螞蟻,並非是力量上的高下之別,而是形態結構,存在層次等級的差異。手中這道閃電法術所引動的不過是這法則中的滄海一粟,但管中窺豹,那所能窺見的深邃和完美也深深讓風吟秋震驚。他幾乎難以想象這等事物究竟是如何造就出來的,即便是曾經見識過的那些最為強大玄奧的法術和符籙,與之相比也是遠遠不如。
隻有唯一的一個,潛藏在他識海深處中,那一道無法言,也同樣難以形容的‘太上彌羅萬有真符’,也許能在存在層次上與之相提並論。
也正是靠著萬有真符之力,風吟秋現在才能將這道閃電法術捏在手中。那幾乎可以涵蓋一切,包容一切,拓印一切地法則的神符,將這道閃電和連帶的奧能法術網絡一起暫時地從這片地中‘剝離’出來,那在法則波動下不斷產生的龐大能量隻能在他的指掌之間來回跳躍,既無法產生任何作用也無法消散。
但與此同時,萬有真符的力量,或者他所能操縱的萬有真符的力量也在飛速減弱,強行剝離一片世界法則,這種行為如同用十指在一片洶湧激蕩的水流中分割固定出一團完全靜止的水球,看似簡單而沒有意義,實際上過程卻繁複而費力無比。
雙手一合一分,閃動跳躍的電光就在掌間湮滅了。這一道閃電中所包含的法則變化,已經全部都在萬有真符中留下了印記,隻可惜這閃電並非這道法術的全部,畢竟這真正法術本體還是那一張已經化作飛灰了的法術卷軸。
“還有嗎?”風吟秋意猶未盡地看著羅伊那拉。
“還有什麼?”半呆滯的港務總督下意識地反問。
“還有什麼法術嗎?我還想見識一下,剛才這一道閃電術非常不錯。”
“你…….”羅伊那拉臉上的呆滯和震驚慢慢化作了憤怒,作為一個法師的憤怒。“你不要太狂妄了,西方人!”
空中隱隱的雷聲驟然大作,電光在雲層間不斷閃耀,剛剛之前還隻是拂麵而過的普通海風也突然變得猛烈起來,吹得那邊使節團的幾位大人睜不開眼睛。
“風先生。”劉玄應抬頭看了一眼,出聲提醒了一下,也並沒多。
“無妨。”風吟秋也抬頭看了一眼空中的雷光,然後將目光投向了遠處。他那借助彌羅神符散發的感知,甚至遠比劉玄應這位道門高人能察覺到更多的東西。越過碼頭盡頭的岸邊,一座頗為宏偉的建築正散發出絲絲的異樣氣息,和空中這些雷雲相互呼應共鳴,在更深一層的感覺中,又和麵前這正在發怒的港務總督聯係在一起。
風吟秋點點頭,頗為滿意地對羅伊那拉淡淡道:“原來你還是一名掌控雷電的神祗的牧師。我也早就聽你們歐羅大陸上有諸位真神存在,正好也見識一下神靈的威能。”
“那你就去死吧!”羅伊那拉怒吼。他是真正地憤怒了,這次是作為一個風暴神後信徒的憤怒。他伸手一指,早已默念在心的風暴禱言即刻與地間正在濃烈的風暴雷雲溝通連接。
卡啦轟隆,震耳欲聾的霹靂聲和耀眼的閃光同時炸起,一道驚雷從空中的雲層中直落而下,將風吟秋的身影完全淹沒。一時間甲板的碎片四處崩飛,巨大的能量甚至直接將附近的一片甲板都點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