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她試探地要了一筷子青菜,總管大人立刻罵了好幾句“敗家貨”、“賠錢貨”。人在屋簷下,葉青歌立刻認清了形勢。
“疼不疼?”小青山忽然問。
瞬間拉回葉青歌不知飄飛到哪裏的思緒。葉青歌眨一眨眼睛,不明所以的看著他。疼什麼?她沒覺得哪裏疼呢。
然而下一刻,他的問題好似打開某個神秘開關似的,葉青歌感覺到臉頰在一絲一絲的抽痛。很淺,不太容易察覺到。
她忍不住伸手去撫摸,手卻被青山輕輕握住。
“別碰,過兩天就會好的。”他說。
說完,又接著給她擦臉,小心避過有傷痕的部位。他嘴裏叮囑說:“是被樹枝劃傷的吧?要記得,回去以後不能沾水……”
他忽然沉默了,不知想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隻是默默地擦著那張小臉。
葉青歌暗地數一數他繞過的地方,揣測自己臉上大概有不少細碎的傷痕。但是這種連痛感都不明顯的傷痕,顯然不是什麼大問題。
洗白白了。
青山滿意地端詳一會自己的傑作,抱起葉青歌:“走,哥哥帶你出去玩!”在院裏走了沒兩步,他忽又趕緊把人抱回屋。
然後在屋裏繞著八字,自言自語:“不對,我為什麼要躲?是他赤家自己不要的,是她丟掉的,是我撿到的,自然就是我家了的!”
原來他繞了半晌就是在琢磨這件事?葉青歌被他的邏輯給逗笑了。
似乎覺得自己的邏輯很有道理,青山大大方方地抱著葉青歌在院子裏溜圈,隻是偶爾有人經過,他總忍不住躲躲閃閃,總會把葉青歌藏起來。可見心裏還是明白自己的做法不妥當。
夕陽西下,天空收了晚霞。
青禾拉著木板車回到家。木板車上堆放著整齊的稻杆,幾乎有丈高,埋得偌大一個人幾乎看不見影。稻杆堆隨著車軲轆的滾動左搖右晃。
“七郎,晚上過來吃飯啊。”青禾說。
巴七從車尾轉出來。今天他和青禾起了個大清早,一鼓作氣把地裏的穀全部收割了,給堆到打穀場去了,現在板車上裝的是之前已經在打穀場脫了穀粒的稻杆子。
他笑著說:“一會我回家拿點菇子來,熬個山雞菇子湯,也給弟媳補補。”他早看見他昨兒送來的那隻山雞,還活蹦亂跳地在青禾家院子裏轉悠。
“不用拿,菇子我家有。”
兩人不再閑聊,手握楊叉,俐落地堆放稻杆。一個堆上,一個叉下。忙活間,巴七隨意瞥一眼,忽然瞧見青山的房間裏出來一個女童。女童身形有些飄忽,站在陰影裏,眼神陰鬱,麵色猙獰。瞧那粉襖粉裙的衣裳,不是青山夭折的妹妹是哪個?
“哎呀!”見鬼了!
巴七一聲驚呼,從木板車上麵栽下來。幸而車中稻杆已經叉下七八,否則一驚之下,就算他輕功不錯,也有折斷頸脖的危險。
青禾回頭問:“怎的了?”
他倒是相信巴七的身手,絲毫不擔心巴七會因這點高度傷著自己。
巴七自以為第一次見鬼,不敢瞧又不敢不瞧地覷瞧著立在屋簷下的小身影。哪裏顧得上答話?
青山從灶房裏出來,疑惑地問:“阿爹,巴叔,剛才發生什麼事了嗎?”
青禾此時也看到屋簷下的葉青歌,他先是一驚,同樣以為見著了自家女兒,但很快,他看清楚不是。雖然同樣是粉襖粉裙,但一則款式不同,二則新舊不同,最重要的是那張小臉……明顯不是。
他默不作聲地看一會葉青歌,扭頭問兒子:“阿山,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把赤柳新得的妹妹帶回來了?”
“哎呦我滴個娘咧!原來是我救回來的那個小丫頭啊!”
巴七大喘氣,放下好大一個心。他摸一摸額頭的虛汗,並沒有他原本以為的那樣厚厚一層多得丟人。他暗暗安心一些。走到葉青歌麵前,蹲下來。
仔細瞧著她的小臉,他詫異地說:“這丫頭的臉怎麼腫成這副德性?”害他以為自己見著鬼了。
青山大驚:“什麼?什麼臉腫了?!”忙不迭地走到葉青歌麵前。定睛一瞧,他倒吸一口涼氣。
葉青歌的小臉整腫成兩個油光水滑的大紅饅頭,額頭、眼角、下巴、兩頰、鼻子……都布滿長長的可怖的紅痕。明顯是指甲抓出來的。
“怎麼會變成這樣?!”他神色震驚,手足無措。
青禾蹙眉說:“我問你呢。她怎麼會在咱們家,你先把事情說清楚。”
先在打穀場聽說赤家丟了新得的女娃,已經找了一個下晌,他還心道他們太不小心,誰料小孩居然在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