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四軍的詩(1)(1 / 3)

戰火與詩情、軍人與吟詩,構成詩壇一道獨特的風景。雖然自古以來,軍旅詩篇並不鮮見,但是,一支部隊能擁有眾多詩人,從運籌帷幄的將軍到衝鋒陷陣的士兵,都能在戰地吟唱、譜寫出烽火征程史詩的,卻極為罕見。在現代,馳騁於華中抗日戰場的新四軍可以說是一個典型。

新四軍,是在特定曆史條件下誕生的一支特殊部隊。七七事變,抗戰全麵爆發;國民黨與共產黨二度合作,結成抗曰民族統一戰線;多年來一直被當局“清剿”的南方八省紅軍遊擊隊,從九死一生的極度險惡環境中走出來,被改編成國民革命軍新編第四軍,奔赴敵後抗日戰場。建軍之初,麵對這些麵容憔悴、衣衫襤褸的遊擊隊員,麵對這支武器窳劣甚至隻有原始武器的武裝,麵對這支有老有少、還有小孩和姑娘的隊伍,不要說寫詩,就連能否打仗都令人生疑。然而,恰恰是這支似乎並不起眼的武裝,盡管處在日、偽、頑三方夾擊的艱難環境中,在敵人後方卻異常活躍,攪得日本鬼子寢食難安、草木皆兵。八年抗戰中,他們縱橫馳騁於大江南北、淮河兩岸,作戰兩萬多次,殲敵30多萬。而他們自己,不僅未被消滅,反而愈加壯大:建軍之初僅有萬人的隊伍,到抗戰勝利時,已成為擁有30多萬兵力的浩蕩大軍了。

確實,一般人很難設想,這樣一支在艱險環境中頻繁作戰的武裝,怎麼會和曆來隻與清靜悠閑相關、與文人雅士有緣的詩歌有了聯係?怎麼會擁有眾多的詩人?怎麼會連士兵也寫起詩來了?然而,事實卻正是如此。原因也並不複雜:首先,從新四軍誕生之日起,便有許多文化人,滿懷一腔報國熱情,投筆從戎。他們中有學者、教授、作家、藝術家、海外歸僑、留學生、大學生、中學生,其中,知名的左翼作家就不在少數。他們的到來,不僅使新四軍原先的文化結構發生了變化,而且,也推動了新四軍文化工作的開展,新四軍的文化素質得以大大提高,成為一支真正有文化的軍隊。其次,新四軍的領導人大都具有很高或相當的文化素養,他們重視文化人的作用,重視文化的功能,從葉挺到陳毅乃至許多部門的負責人,都是如此。新四軍軍部駐皖南期間,成立了新四軍文化委員會、《抗敵》叢書編委會,辦了許多報刊,還有圖書館和隨軍書店;後來,還成立了戰地文化服務處;戰地服務團多達四五百人,聚集了大量的文藝人才;軍教導總隊還辦了文化隊,專門培養文化幹部;連隊都配備了文化教員。軍部在蘇北時,創辦了魯迅藝術學院華中分院,設立了文化村;成立了各種文藝協會,其中就有詩歌協會。而軍部的文化活動更是遠近聞名,其藝術水平之高連見多識廣的國際友人都大為驚歎……可想而知,有這樣兩個基本因素,有這樣濃厚的文化氛圍,不僅詩人們自然會有更多的靈感,新的詩人自然也會應運而生,詩歌與新四軍結緣便是順理成章的了。

無疑,作為一支抗日勁旅,它的詩歌,必然是與抗日戰爭緊密相聯的。在這些作品裏,新四軍的詩人們縱情地謳歌勝利,樸實地記錄戰鬥,沉痛地悼念戰友,熱烈地向往明天。無論新詩或是舊體,無論奔放或是深沉,都充滿了抗敵救國的熱情,表達了以身許國的決心。可以說,這真正是中華民族的心聲,是真正壯美的展現。更難得的是,由於作者眾多,且又來自不同的戰鬥崗位,對新四軍的生活和戰鬥曆程多有記敘,所以,彙集起來,便成了新四軍史跡的藝術記錄,是一部名副其實的新四軍史詩。從文學史的角度來說,這也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不應忽略的一個獨特篇章。

這本詩選,僅收錄了新四軍軍部駐皖南期間即1938年春至1941年1月皖南事變期間的作品,共百餘首。這些作品或抄自當年報:刊,或來自作者(或親友)的提供,有的已瀕臨失傳。收錄的作品基本按創作或發表時序排列,並盡可能對作者和作品的曆史背景或相關內容作了注解。除個別明顯的錯漏字和標點外,作品未作任何改動。可惜,因條件所限,有許多作品未能收集到。而要收集新四軍在八年抗戰中的全部詩歌,那就更難了。這當然非常遺憾。不過,相信讀者僅從本集之中,便可領略到一點新四軍詩歌的別樣風采了;有心的讀者也可從中大致了解期間的曆史軌跡。如果有人能從這些作品中得到些許感悟,那就更是編者莫大的欣慰。

山國

彭燕郊

像一隊慌亂的避難者之群

在死亡的威脅下擠聚在一塊

像一疊疊被颶風吹刮在一起的波浪

匆忙地、急遽地、合攏成洶湧的一堆

這些高矗入雲的大山嗬

陡直而又尖削的

層層疊疊絡繹於雲霧裏的群山嗬

其中所包孕的自然之深邃的

晦暗的神秘

是無窮的,不可測的——

那用荊棘的鋒利的針刺護衛的

那用絨軟的蘚苔覆蓋的

潛在的永恒的力

是人們所來不及設想的……

這無數座龐然的大山嗬

如此地起伏綿亙

女此之驚心動魄

毫不如人們所想象的

也不能為人們所想象……

如此之極天仰止

是會教我們平原上的丘陵愧煞的

螞蟻般絡繹於穀底和崖邊

廣大的陰涼包圍了我們

四周盡是一律的,單調的,冗長的

乏味的山,嚕蘇的山,呆板的括弧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