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最後一排，在那一小片，顧興都是老大。一開始隻是他們五個人之間按年齡排的順序。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後來那一小片的人也跟著叫老大。這個老大在顧興看來，不是某種有很高知名度的組織的老大，而是“老大嫁作商人婦“的老大。顧興從沒把自己當做老大，別人叫你一聲老大，是給你麵子，是看得起你。沒有什麼值得炫耀或者飄飄然的。老二劉夏、老三之前說過是陶亞北、老四是張峰、老五是左陣。
老二是個老實人、老四也是、老五稍微有點好動，年紀小，比顧興小了三歲。老五個子低，身子單薄，頭發偏黃帶卷。愛笑、乒乓球打的還行。老二籃球好，雖然有點微胖，但不影響他的動作和速度。如果說老四有特長的話，那就是腿特長。甚至有些畸形的感覺。上下身不太協調，或者說不成合適的比例。有點像電影《功夫》裏的做在凳子上的那個人。周星馳以為他是矮子，誰知道人家是腿長上身短，在那坐著呢。老四沒那麼嚴重，但他坐在座位上的時候，你絕對看不出來他有一米八。
這五個人在一個宿舍，這個宿舍住了十六個人。八張上下鋪的那種鐵床。陰暗潮濕，十七八個人是正常的宿舍。還有的大宿舍有三十多人。條件艱苦，但大家都是衝著考大學去的，也沒有太多抱怨。但這人多是非就多。雖然男生宿舍的是非一向沒有女生多，尤其是上了大學以後。就像每個班都有一個胖子一樣。每個班都要一個說話很溫柔的男生。現在的話叫”娘“。曾經有一段時間還流行過偽娘的說法。就像每個班都有一個說話很溫柔的男生一樣，每個班都有一個愛打小報告的人。這種人最可恨。最可氣的是他們幹這事總是幹得問心無愧，理直氣壯。他覺得是在盡自己的責任，是在履行自己的義務。他這麼做都是為了班級好，都是為了班主任好。
顧興的下鋪就是這麼一個人，他還是一個小班委。跟班主任過從甚密。恨不得班長都沒他跟班主任說的話多。其實這個班主任也不是什麼堂堂正正的男子漢。也愛來點陰招，弄個秋後算賬什麼的。這個以後再說，一定會說。先說這個打小報告的同學，他叫牛李想。瘦小精明，眼睛滴流亂轉整天。還愛拿著雞毛當令箭，好像違紀的同學都是十惡不赦的壞蛋而自己代表正義一樣。到現在，顧興一想起他的嘴臉還是有些惡心。在班裏整天一副官腔，顧興也是班幹部，他倒是不敢說什麼。到了宿舍，更不敢發言了。可這人不說話不代表他聽話。這人成了班主任安排在顧興他們宿舍的眼線。男生有兩個宿舍，就出了這麼一個。
班主任那時候還總來宿舍查寢，學校的要求。整個宿舍隻有床，一個35瓦的鎢絲舊燈泡。暗黃的燈光，沒有一個插孔整個宿舍，而且這燈的開關也在樓下總控室。統一開燈熄燈。白天還鎖門不讓回宿舍。隻有周三周六中午能回宿舍，讓洗洗衣服什麼的。晚上下了晚自習才能回去。十點多回到宿舍，大家都累得不行，洗洗往那一躺就不想動了，然後就是聊天。聊這聊那，難免會涉及到對某位老師的評價或者某位女生，或者某件班裏發生的事。大家說的話，這位牛同學就記在心裏，等班主任來了向他彙報。誰誰誰說了啥啥啥。
顧興曾經在熄燈後跟他對罵過過兩句。而且還讓班主任聽見了。對了，班主任還有個偷聽的小癖好。在教室他在門外偷聽，因為整個教室隻有一個門和兩扇窗。一個門在那，兩扇窗全在後牆，就在顧興他們身後。在宿舍他還偷聽。熄燈以後不走，站在門外偷聽。牛同學仗著班主任有恃無恐，顧興也是班幹部也不能撕破臉。而且顧興也不是那種要跟誰撕破臉跟誰勢不兩立的那種性格。就想著整他一下。
有一天晚上，他去洗漱，其他人都在宿舍，也都上了床了。他還沒回來。這個時候熄燈了。顧興就下去把門從裏邊插上了。他回來以後敲門，沒人開，再敲，沒人開。一直敲了有五分鍾，正好有個值班的老師問怎麼回事，然後叫開了宿舍的門。如果不是那位老師，他至少還得再等五分鍾。從那以後，對宿舍的人說話不那麼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