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番外八:小女婚事(2 / 3)

似乎便是這一天,開啟了兩人相處的模式。總是宋延約言頌周末出來,言頌應約,兩人在舒適的情緒和環境中相處一天,每一次宋延都會送給她一件小小的手工禮物,看不出用心,大概對他而言都是簡單的小事。而她畢竟是他名義上的女朋友,用小心思討她開心也似乎是應該的。

開始時他比較嚴肅,再熟悉一些的時候,他會對她微笑。宋延笑的時候,眉毛都似乎被陽光暈染,讓言頌覺得可親可愛,也俊秀極了。

等到後來,再再熟悉一些的時候,他甚至會做一些簡單的小機器人帶給她,然後言頌看著草地上機械地走來走去的小機器人,哢哢哢哢,轉身,再走來走去,然後莫名地哈哈大笑起來。

和宋延在一起的時候,時間過得很快,言頌因此期待每一個周末。熟悉的同學都知道她有了約會的對象,可是卻不知道這個人是誰。畢竟不是隨隨便便一碗麻辣燙就能隨隨便便召喚出一個男朋友,這種神奇而美妙的事,還是不要說了吧。

這種相處如同一場夢境,他們在學校時,彼此並沒有見過麵,也沒有什麼交集的機會。她總是在電視采訪和各類報刊上瞧見他,這個少年帶領他的團隊漸漸地在凝聚力量和權威。他引起她身邊所有人的讚歎和仰慕,可是她卻還是那個平常的人。她變得惶恐而疑惑,又總覺得自卑而奇怪。在相戀兩年之後,言頌認真地思考:當年的他,為什麼會答應她那顯然不大對頭的告白。

宋延的小機器人和一整個可以撒歡的山野溪流,再也沒法讓她笑出來。宋延清清淡淡,似乎哪一天哪一眼瞧不見,他便會徹底離開這片凡塵,回到屬於自己的天堂。可她呢,在如涓涓細流的相處之後,真正開始依賴他、需要他,好吧,其實也就是愛上他之後,又該如何脫身?

這種不平等的愛情,言頌甚至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埋下了疑惑的火種,宋延的一舉一動都讓言頌方寸大亂。他沒有牽過她的手沒有撫摸過她的臉頰,更沒有親吻過她,如果說“朋友”和“戀人”的定義截然不同,那麼,“朋友”顯然更契合兩人相處的模式。

【四】

偶然的一天,學院聚會。約有兩年未聯係已升入研究生院的顧學長也參加了這場聚會。言頌在有了宋延之後,與他漸行漸遠,他雖依舊待人那樣親切,可是此時瞧見他,她卻隻能點頭一笑。

言頌心中冒出一句話:我是有了男朋友的人啊。

小姑娘臉上泛起了微微的紅暈,好像一朵初初抱蕾的鮮花。言頌一向算是好看的姑娘,畢竟她有那樣好看標致的爸爸。所以,對於好看的姑娘,大家看到了也覺得賞心悅目。

而喝了酒的人總愛訴衷腸,大學即將畢業,男孩子們有些像不甘心的獵人,畢竟圈養的小羊們馬上就要走向更廣闊的草原,那是他們大概再也觸碰不到的溫柔純淨。因此也有一二男生向言頌告白,言頌很認真地拒絕了,然後回敬了對方一杯酒。最後一個,在醉眼迷蒙中走來的是顧屹。顧學長單名一個“屹”字。

他說:“言頌,你大概不知道,每次給你做告解的時候也是我人生最痛苦的時候。”

言頌一直覺得那是一段美好的回憶。

“我為了父親的一段執念,才走到你的身邊。他因為得不到的執妄,而要求我必須得到。”

言頌覺得自己又懵逼了,徹底聽不懂了。

“我引誘你喜歡我,似乎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因為你顯然並不能抵抗一個對你溫柔有耐心,並把你當成獨立的你的人。你的人生太過平凡,而你的父母兄長都十分耀眼,他們的寵愛讓你在家中感受到自己獨一無二的價值,可這種價值一旦走出家門就蕩然無存。所以你無措、你苦惱,你無法摘去父母兄長帶給你的附加的價值,可是你又顯然無法憑借自己的能力走上巔峰。你一直試圖說服自己,我是言希、溫衡的女兒,所以我一定是有才華、有能力的,可是事實上,你沒有這種東西。你承認了,而後自卑。我帶給你溫暖寄托,讓你正視自己,而你喜歡上我,也算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不是嗎?”

言頌被一種震撼的類似“草泥馬”的心情掀翻在塵埃中。

顧屹繼續帶著閑適和嘲弄開口:“我預備拿到你的告白書再狠狠地拒絕你、羞辱你,也順便告訴我那高高在上的父親,他想得到的愛情,魂夢相牽的愛情,不過如此而已。我已經準備好了,我那麼興奮地等著你的一封告白書,快要到達的快意折磨著我的心,我親眼看著你下定決心而後離開,那一天,我等了你一夜。我以為你下一秒就會帶著情書而來,可是你並沒有。我以為你會羞澀支吾地告訴我,你喜歡我,你也並沒有。事實上,並不隻是那一晚,之後的每一天,我都沒有等到你。你再也沒有找過我,也不再向我告解。大家都知道你喜歡上了宋延,我這才清楚,你畢竟是你母親的女兒,你繼承了同她一樣的三心二意。”

言頌本來聽得無地自容,原來大家都知道那個男生是宋延,隻是她自以為瞞得很好。可是聽到最後,姑娘臉卻煞白,握緊拳頭,瞬間捶到顧屹的臉上,咆哮道:“你說我,我就忍了,你說我媽幹嗎,我媽招你了?你爸為了你媽把我媽拋棄了,我媽沒說啥,你家怎麼這麼多廢話,你再說我媽一下試試,我打不死你,你個臭皮蛋!”

終於這一次,她沒有懵逼,輪到別人懵逼了。

言頌晚上給她爸爸報備說她打了顧家的兒子,言希說,爸爸送你上戰場,不夠再送倆炸彈。

“倆炸彈”一個看書一個看電視,無奈地翻了翻白眼,一模一樣的表情,一個耀眼的俊美,一個如水般的溫柔。

言頌打電話給宋延,宋延頸間夾著手機,手中還握著一支鋼筆。他放下鋼筆,耐心地聽了會兒,輕輕道:“阿頌,這不重要。”

“什麼?”

“我說,他的話並不重要。你為此而憤怒大抵是因為你還在意他。”

言頌啼笑皆非,她想用篤定的話語鏗鏘有力地說明自己的立場,宋延卻似乎不感興趣,隻是淡道:“抱歉,我這邊有點忙,先掛斷了,稍後電聯。”

言家小名笨笨的姑娘放下了話筒,沉默地垂下了頭。她不知道怎樣表達自己的情意,可是一直如同媽媽一樣溫柔理性的宋延似乎並不在乎她那樣笨拙的情意,莫說她如今已經完全不在乎顧學長,便是在乎,這種在乎也顯然沒有成為宋延的苦惱。

他不為她苦惱。

可她有。

她有很多很多的苦惱,每一樣都和“宋延”二字相幹。

她知道了媽媽說的喜歡是什麼感覺。她了解了那種發自內心深處的需要,不是因為自己無法獨立完成,而是和他在一起,每一件事才變成能記得住的回憶。

宋延像是一支記號筆,他在的地方,她人生的每一頁貧乏都被重重地標注上顏色,顯眼而清楚。

言頌終於意識到此處,當她再打電話給宋延時,他卻已經關機。

她等著周末再與他見麵,可是關於他的名字再也沒有隨著手機的鈴聲浮現。姑娘魂牽夢縈,隻不過,果證前塵隻是一個夢。

等他再次出現,是一個月之後的全國報紙頭條:“Z大宋延對戰瘋狂軍團,中國天才終勝美機器人。”

宋延團隊贏了美國權威機器人軍團,各方性能均有碾壓性優勢。他站在台上舉起獎杯致辭的時候,言頌笑了。她為他感到驕傲,也深知這種因愛而產生的隱秘的驕傲很快就要消失了。當年他與她,都未長大,瞧著少年一般青嫩,如今他與她,正如大樹和蚍蜉。他光彩熠熠如明珠,定不能暗投於她懷抱。

言頌笑了之後便開始淌淚,淌了一兩日,想明白了什麼,振作起來讀書。讀了一兩日,又愣神,愣著愣著便抽噎了。阿衡給女兒打電話,聽她哭了一回,她十分愛她,心中有所感應,也難過地陪她哭了一場,言頌見從未哭過的媽媽哭了,很是無措,反而止了眼淚,答應阿衡,做個永遠快樂心境樂觀的孩子。

畢竟,失戀隻是小事。

之後,宋延也打過一回電話,電話兩頭俱是沉默。最終,兩人又同時沉吟開口。宋延說,你話一貫很多,你先說。

言頌說,那我替你說了啊,阿延。親愛的阿延,我們分手吧。

宋延沉默了許久,姑娘用嘴咬著手,鼻涕眼淚全糊在了手背上,她哭成了傻逼。

宋延並未立刻答應,他雖然沉默,卻是個內裏溫柔的人。他說,過幾日吧,你如果改變主意,打電話給我。

【五】

可想而知,言頌也是被驕傲的小公主情懷慣養長大的,她怎麼還會給他打這樣一個電話。若被喜歡的人看輕,這懊喪恐怕會烙印一生。

她如別的姑娘一般,好好讀書,保送讀研,研究生換了專業,讀了心理學,心理學碩士畢業,緊趕慢趕一個證沒落,之後回B市公立醫院應聘成功,便安穩下來,當了一名心理谘詢師。媽媽爸爸一早退休,卻是從年輕時起,一直傳奇光明、鶼鰈情深、深深眷愛世間,也被世間眷愛到如今,哥哥們均有所愛,與她一起承歡膝下,瞧著這一切竟是人間富貴之極花團錦簇至美之景。

言頌漸漸開始相親,她性格開朗,也有不少好男孩追求,父母掌眼,選了一個與她一樣平凡又開朗的好男孩。她定婚期挑婚紗,選戒指而後約婚慶,為了一場幸福忙得不亦樂乎,可是忽有一天,暈倒在十字路口,急促的腳步才驟然停住。

那時,距離年少的風花雪月,已經整七年。

看報紙減去科技版,讀新聞略過Z大新鮮,她啊,終於忘了那一天。可是,又終於回到那一天。

她醒來時,身邊圍了一群人,好心的大媽在拿報紙給她扇涼,大媽說,姑娘你中暑了,試試看能不能站起來。

姑娘盯著報紙上的字,愣愣地盯著。

美國知名記者采訪機械天才宋延,問他與美國名模杜瑞的婚期是幾月。

宋延在采訪中溫柔地笑了笑,知名記者描述,說這個俊秀美好的東方男人眼中有群星閃爍,從不與人傳緋聞的他大概這次真的碰到真愛了。

言頌像初生的孩子看到移動的物體,下意識地輕輕抓住那份報紙,她站起身,說著我沒事勞您費心了,可是一邊開始走一邊哭,多年前的絕望重新浮現,她恨自己自以為早就能夠一笑泯去所有,可是,那種不能與他相匹配的差距感從未消失過。言頌恨自己,她知道自己能力比起父母有限,她知道自己與宋延隔著一個宇宙,她甚至明白,這種不匹配除了源於她不能與他並肩輝煌的不足,還源自,他並不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