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笑了一聲,道,“本宮並不曾見過你,可你卻識得本宮是德妃,可見你必定是做足了準備功課而來!”
一句話卻聽不出是褒還是貶,蔡霓裳心驚膽顫地跪在金磚地上,隻感覺到後背滲出了一層密密的冷汗。
卻聽德妃又道,“霓裳!想必你的名字必是出自於李煜的《木蘭花》一詞!晚妝初了明肌雪,春殿嬪娥魚貫列。笙簫吹斷水雲間,重按霓裳歌遍徹。臨春誰更飄香屑?醉拍闌幹情味切。歸時休放燭光紅,待踏馬蹄清夜月。你的爹爹蔡鄂不僅是一位性情中人,也是一位有心之人!要知道,霓裳指的更是霓裳羽衣,曾經隻有唐明皇的楊貴妃身著霓裳羽衣歌舞,莫非你的爹爹,也有這一份心思?”
不隻蔡霓裳,馬畫眉被德妃的這一番話也震住了。這話裏的意思,不就說蔡霓裳也當做貴妃嗎?馬畫眉心中隻覺震動,德妃不僅有天姿國色,權傾後宮,有不怒而威之勢,而且精通詩詞,信手拈來,才情兼備,再者她心思縝密,抽絲剝繭著實厲害……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人?如此聰明睿智,難怪她會成為統攝六宮的女人!
再看蔡霓裳,一張臉色仿佛宣紙一般雪白,毫無血色,隻是恭恭敬敬地低垂著頭,澄亮的金磚地上倒映著她的影子,綽綽約約,目光幽幽地落在地上。
德妃笑道,“既是禮部尚書大人煞費了一番苦心,那本宮作為六宮之首,自然不能讓尚書大人的一片心意白白付諸流水!”隨即略略側過頭,對一旁的太監道,“留下蔡霓裳,晉封為修容!”
蔡霓裳闔上了雙目。
馬畫眉心中倒抽了一口冷氣!剛剛入宮的秀女,就被封為修容,這可是赤國有史以來破天荒的頭一遭!馬畫眉心中隻覺詫異,原以為德妃不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可是沒想到她偏偏選中了有傾國傾城之色的蔡霓裳,並將她一舉送到這麼高的位份!德妃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正想著,蔡霓裳已經退出了正殿。如今正殿中隻剩下馬畫眉一個人了。她往前跪了一步,清聲道,“吏部侍郎馬琮之女馬畫眉叩見德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隻聽德妃淡淡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道,“你可是新晉封的莊嬪馬雪釵的小妹?”
馬畫眉恭敬回道,“民女正是!”
德妃的聲音始終淡淡的,“若是將你選入宮,雖說你們姐妹一同侍奉皇上,彼此也有個伴兒,可是皇上新登帝位不過五年,應以穩固江山為重,今年的秀女名額,還是多多分給那些並無女子在後宮為妃為嬪的家族才好!你退下吧!”
言下之意就是她落選了!馬畫眉的心中長長吐了一口氣,連忙匍匐叩首謝恩,這才緩緩退出了殿外。
遠遠在毓秀宮等待的馬豌豆一見馬畫眉出來,立刻一路小跑奔了過來,挽住她的手臂,一迭聲問道,“小姐你怎麼樣?小姐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到驚嚇?聽說咱們赤國的皇上是極威嚴的!”
馬畫眉搖了搖頭,“皇上威不威嚴,我可不知道!我壓根兒就沒見著皇上”!
“啊!”馬豌豆如墜雲裏,沒有見著皇上,那這是哪門子的選秀?
“一言難盡!”馬畫眉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走吧!不管怎麼樣,終究還是遂了你的意,我落選啦!”
馬豌豆在她的身後咕噥道,“什麼叫遂了我的意?明明就是我在為你著想嘛……”
來時朝霞滿天,回時晚霞似火。此時馬畫眉才發覺,竟然在昏昏噩噩的緊張之中,一天的時光這麼快就如流水般,從指尖流瀉而過了。坐上馬車,在“軲轆軲轆”單調的聲音中,馬車直奔城西馬府而去。
長街上的街禁已經解除了,禦林軍也撤走了,長街上重又恢複了熙熙攘攘,車如流水馬如龍的場景。因為一大早馬畫眉就被娘親喚醒梳洗妝扮,早早登上了入宮的馬車,這陣子感覺到倦意襲來,她的眼瞼下垂,迷迷糊糊,隨著馬車的陣陣顛簸搖頭晃腦地打起瞌睡來。
坐在她對麵的馬豌豆見她快要睡著了,忙把手裏抱著的一件粉紅色錦緞披風披在她的身上,正要在她的頸子裏係上一個蝴蝶結,忽然馬車一陣劇烈的顛簸,隨即硬生生停了下來,兩個人險些沒有被顛得扔了出去。
驚魂未定的馬豌豆迅速拂起轎簾,向前麵駕馬的小廝道,“怎麼回事?”
駕馬的小廝立刻跳了下來,惶恐道,“前麵圍了一大堆人,把路給堵了!小的原想要繞道走,沒想到斜刺裏衝出來一個人,小的馬上拉住了馬的韁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