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人愛你很久很久07(1 / 3)

第六章

【一】

寒夜裏冰涼的空氣從肩頭鑽進身體裏,未若迷迷糊糊間,下意識地蜷成一團,往床的另外一側挪動了一下身體,希望找到一絲溫暖,隻是,那一邊似乎更為寒冷。毫無溫度的被角令她頓時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身邊的人沒了蹤影,枕上連殘留的餘溫也沒有。她摸到手表看了看時間,是半夜1點半。周圍輕飄的空氣裏,靜得似乎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她猶豫了兩秒,起身下床,披了衣服,走到隔壁的書房,悄悄地推開門,果然看見那個人坐在書桌後麵,開著台燈,托著腮皺眉看著桌上的一樣東西,聽見她走近的聲音,才抬了頭。

“你怎麼又半夜不睡覺?每次到別墅來都說散心,結果每次都忘不了工作……”未若站在桌前,有些不滿地看著林霽遠。

“我不是在工作……”他看了看她,有些無力地支著額頭解釋。

“那你在做什麼?”她繞到書桌後麵,看見他桌上有個小小的錦盒,暗紅色的綢緞麵子,彎彎繞繞的祥雲花紋,精致細膩,大約是已經有些年頭了,盒子的邊角處有些摩挲過留下的輕微痕跡。

“你怎麼醒了?”他又答非所問,拉了她坐在懷裏。

“……冷啊。”她說著,往他的懷裏鑽了鑽,伸手抱住他的腰,十足的撒嬌樣子。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發,摟著她的肩膀說:“現在呢?”

“嗯,好多了。”她深深吸了口氣,像是要感覺他溫暖的氣息,笑著倚在他的肩頭。他的椅子很寬大,他坐在中間,她便側了身坐在一邊,然後屈了膝蓋,把腳放在他的腿上。

“穿那麼少跑出來,當心受涼……”他皺了皺眉頭,把她裹在自己的衣服裏,攬緊了摟在懷中。

“你到底在幹嗎呀?”她假裝沒聽見他的嘮叨,看了看桌上那個錦盒,好奇地拿在手裏,“我能不能看看?”

“嗯。”他微微點了點頭,神色有些恍惚,“本來……就是給你的。”

“給我的?”她更好奇,打開來一看,裏麵是塊長方形的石頭,大約也就10多公分長,隻比手指略粗,是通透的淡淡紅色,在燈光下,流著迷離的微光。

“是什麼?”她覺得奇怪,好端端的,要給她一塊石頭做什麼?

“瑪瑙。”他伸手拿起來,交到她的手裏。

那塊瑪瑙石紅得溫暖,拿在手裏卻是涼冰冰的。她小心地轉了個方向看,原來,是一枚印章,上麵刻著兩個字,卻還有一個角落,沒有任何刀工的痕跡。

她抬眼看了看他,他的眼裏,有一絲悵然,看著她手上的瑪瑙印章,一言不發。

那兩個古樸精致的篆字,是“喬”和“未”。

“還有個字呢?”她摸了摸最左下角的光滑,那裏,應該是留給最後一個字的。

“還沒來得及刻……”他低了頭,語氣輕鬆,卻有掩飾不住的失落。

他從小便開始學書法,學到高三那一年,忽然想換個花樣,就開始學篆刻。第一次刻一個人的名字,便是她的名字。這塊千挑萬選的淡紅色的瑪瑙,晶瑩剔透,散發著微微的暖光,跟她的名字,跟她這個人,應該會非常相襯。他幾乎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忽然出現在她麵前,忽然送給她這樣一件刻著自己名字的禮物,告訴她,他喜歡她,她會不會甜甜地笑起來,露出那個標誌性的小梨渦。隻是,越是在乎,便越是刻不好,他小心翼翼地刻了兩個字,還是覺得不太滿意,第三個字,竟然下不去手,隻好悻悻地收拾好殘局,藏了起來,打算醞釀好了再刻。

可是這一放,就是10年。

她低頭握緊了沉甸甸涼冰冰的印章,捏在手裏半天才暖了起來。

“你不會是想現在刻吧?我一個人可睡不著……”她不想再感傷,便抱著他的脖子發起嗲來,“房間裏好冷啊……”

“隻是拿出來看看……很久沒刻了,現在,刀恐怕都不會拿了。”他笑了笑,心頭和身體,都被她暖暖的體溫熨得熱了起來。

她卻仍是驚歎著說:“霽遠,想不到你還有這個本事啊,我以為你隻是字寫得好而已……”

他仍舊是輕笑了一下,似乎被她誇得有些找不到方向了。

“要是你哥哥那個家夥肯好好讀書的話,是不是你就可以做書法家,不用像現在這麼辛苦了?”她有些憤憤不平地撇著嘴。

“別瞎說。學鋼琴比讀書累多了。”他正色說,“每天有十幾個小時待在琴房裏,練得全身是汗,你試試?”

“也對,而且現在又整天到處飛,人影也看不到呢。我好歹每天上班還能看見你,是吧林總?”她看著他不再低落,心情好了很多,笑著捏了捏他的臉,“別看了,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你慢慢刻。”她笑著站起來,把那塊印章放回盒子裏,轉身打開身後的書櫥。

關上櫥門時,她不小心瞄到了書櫥另一邊的角落裏的一排獎杯,忽然隱隱約約覺得,心底有一絲不安,如流星般悄無聲息地劃過。

她跟在他的身後回了房間,鑽進被窩裏,卻再也睡不著。直覺裏那股不安越來越濃烈,鬼魅一般糾纏著她。

她轉了個身背對著他,感覺到他便立刻跟著靠近了幾分,自然地從身後抱住了她。聽見他的呼吸,暖暖地從身後傳來,像是給了她一絲勇氣。

想知道什麼,直接問他就是。她輕輕地深呼吸了一下,給自己鼓氣,然後開口輕聲地問他:“霽遠,你爸媽真厲害,生了你和你哥哥這麼好的兩個兒子……別人都羨慕死了吧?”

“嗯。”他輕輕地應了一聲,似乎有些睡眼蒙矓的樣子。

“你‘嗯’一下就算完了?”她轉了個身麵對著他,晃了晃他的胳膊,“你害得我睡不著,現在又不管我,自己要睡覺了?”

“嗯。”他又“嗯”了一下,閉著眼睛攥住了她的手腕,似乎已經困乏,不想讓她再動。

“你說,假如你爸媽見到我,會不會喜歡我?”她顧不上他想睡覺的態度,隻是努力把話題往自己想知道的地方引。

“當然會。”

“可惜哦,他們怎麼會這麼年輕就不在了呢?”她摸了摸他的臉,輕聲地說。

“……生病。”他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隨即又閉了起來。台燈微弱的光亮映在他的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看不出表情。

“什麼病啊?”她像個剛拿到試卷等著看分數的學生,有些下意識地心虛,卻還是硬了硬心腸,繼續問了下去。

“爸爸是腦溢血,幾年前一次出差的時候,忽然病發,沒救回來。媽媽……胃癌。”他臉上的表情依舊沉靜,隻是攥著她手腕的手,微微收緊了一下。

她的心猛地一沉,仿佛牽動了某根神經似的,本來那縷不安驀地放大了無數倍,黑沉沉地壓下來。

“媽媽……胃癌……”

“10年前離開了劇團……好像是很奇怪的病,查了很久也沒查出來……”

“那時候開車的還是他媽媽呢……”

似乎有什麼事情不太對。

一連很多天,未若隻要閑下來,一連串的思緒就會在她腦海中不斷翻騰,仿佛散落的拚圖碎片,看得出輪廓,卻湊不到一起。

她在辦公桌前對著電腦正在發呆,並沒意識到林霽遠已經站在她麵前有一會兒了。

“回家再看吧。”他終於忍不住,輕叩了下她的桌麵。

“啊?你先回去吧,我跟財務部的同事說好了,等下還要再跟她過一遍投資使用狀態。”她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苦惱地說。

見他似乎沒有走的意思,她站起來推他出去:“你快回家吧,你在這兒,我哪有心思看啊,明天彙報給你丟人怎麼辦?”

她開始跟林霽遠同進同出不久,公司裏便開始有風言風語,多數自然是針對她,說她勾引老板啦,看中他的錢啦。她其實並沒放在心上,隻覺得身正不怕影子斜,誰愛說就說去好了。林霽遠則像是沒聽說一般,提也沒提這件事情,卻找了個機會安排她進Alpha項目組,作項目管理。她心知肚明,他是要她證明自己。

她明白他的心思,更明白這是絕好的機會,不光是為了封住悠悠眾口,更是對她最好的信任和鼓勵,自然格外努力。為了明天在全公司管理層會議上的Alpha項目狀態介紹,她已經連加了一個星期班來作準備。忙碌起來也好,讓她沒有什麼機會虛無縹緲地胡思亂想。

林霽遠看她專心地看著電腦,猶豫了一下,終於不再堅持,剛進了電梯,卻又轉了身走出來。

“晚上想吃什麼?”

“林總,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她忽然覺得,有些暗淡的心情騰的一下被他點亮,笑著說,“隨便啦,你先回去,我再過一個小時應該就好了。”

她跟財務部的同事一起過了一遍整個項目分區域、分時間段的投資,再整理了一下明天的彙報,才發現已經晚上8點多了,開了車回家的路上,心情卻出奇的好。隻是想到有人在家裏等著她,那片溫馨的感覺便漸漸地溢滿胸口,帶走了隱約的疲憊和不安。

她上了樓,發現門虛掩著,推開一看,林霽遠規規矩矩地紮著圍裙站在廚房裏。

“門怎麼也不關……”她發現沒人理她,隻好換了鞋屁顛屁顛地過去,站在他身側,看著鍋裏的東西,“這個是皮蛋瘦肉粥?天!霽遠你竟然在做飯啊?”

她伸了胳膊抱住他,一陣激動地亂晃。

“好了好了。”他一手拿著湯勺,一手推開她,眼中有一絲不耐煩,“大驚小怪什麼。”

“我怎麼大驚小怪了?快讓我拍張照片,明天到公司裏秀一下,看看有多少人會流鼻血。”她一邊說,一邊笑著摸手機出來。

他眼明手快地奪過手機:“你敢拍試試看?”說著揭開鍋蓋,手懸在半空,作勢要把手機扔進去。

“別!手機不值錢,這鍋粥可價值連城啊。”她笑著從他的胳膊下麵鑽過去,站在他身前,拿過他手裏的勺子,伸到鍋裏攪了兩下,“好像煮得很好哎,肉都熟了,而且又沒糊,你還真有天分。”

“你要求就這麼低?”他哭笑不得地說。

“已經可以吃了,你先去坐著吧,我來盛。”她轉身推了推他說。

“我來。”他根本沒給她機會,直接關了火,拿起準備好的碗。

她被擠到一邊,笑眯眯地看著他盛粥。他那抿起嘴唇,專心致誌的樣子,少了工作時的冷峻,隻有一團溫情脈脈的暖意。

“你怎麼不問我明天的彙報準備得怎麼樣了?”她一邊吃,一邊歪了腦袋看他。

“需要我問嗎?”他頭也不抬地說,手上的動作也沒停。

“那倒是。”她笑笑,眼中閃過一絲信心滿滿的光芒。他看了,心中卻有些恍然,停了手上的勺子,滯了片刻。

第二天,在全公司幾乎所有的總監麵前,未若還是有些緊張。她站在台上,看了眼坐在最中間的林霽遠,他側了身,正在跟身邊的人說話。那雪白的衣領,淺藍色的領帶,襯得他側臉的輪廓更加分明。她偷偷閉起眼睛,深呼吸了一下,耳邊還似乎能聽得到早上幫他打領帶時,他微低了頭,輕聲說的那句“未若,我相信你”。

她睜開眼睛看他一眼,微笑了一下,鎮靜地開始作彙報。

她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在整個會議廳裏回響,林霽遠本來看著投影幕上一頁頁翻過的報告文件,卻一個不留神,偏了視線,情不自禁地開始看她。其實在關了燈的會議廳裏,她的身影有些模糊,可他看著那個並不清晰的身影,卻竟然越來越難集中精神。耳邊她的聲音也漸漸朦朧不清,隻剩下腦海裏殘留著她叫他“霽遠”時,那淡淡微笑著的樣子,如同一塊慕司蛋糕般,甜美柔軟。

未若作完彙報,趁中間休息的時間,溜到茶水間稍稍喘了口氣。

“小喬。”

她轉過頭,看見陸燁鈞的笑臉。

“陸總。”

“霽遠本事真大,是從哪裏找到你這麼好的老婆的?”他促狹地衝著她眨眼,嘖嘖讚歎著,“這麼複雜的項目,給我這麼短的時間準備,我也不一定能講這麼清楚。

“我……”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謙虛,還是該反駁他的“老婆”那兩個字,隻是臉一紅,低頭笑了笑。

“咦,你的項鏈很好看啊,哪裏買的?”陸燁鈞忽然眼前一亮地說。

她有些詫異地愣了一下:“啊?”

“我老婆馬上過生日了,正不知道送什麼東西呢,她好像很喜歡中式的東西,就像你這條項鏈。”

“噢,這個啊,是琉璃。”她低頭看了看,“是在一家專門做琉璃製品的小店買的。”

那項鏈其實隻是一根普通的黑色細繩,而墜子是一對彩色琉璃的鯉魚,小巧精致,兩條鯉魚頭連頭,尾連尾,樣子完全對稱,隻是琉璃的顏色不同。這還是有一次跟林霽遠出去吃飯的時候,偶爾在商場裏看見的,是他喜歡這顏色、樣式,硬要買回來的,而她戴上以後,就再也沒有取下來過。她低頭看了眼兩條親密的小魚,像是在接吻,甜蜜可愛,忍不住也微微地笑了起來。

陸燁鈞問清了那家店的地址,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二】

她倒了咖啡回去,在林霽遠身後的位子上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把咖啡遞過去,湊在他耳邊小聲說:“林總,晚上放我假好不好?我跟以前同事說好了要去唱歌的。”

“嗯。”他點了點頭,“看在你剛才表現還湊合的分上。”

她聽得出來,他的心情很不錯,她坐在他的側後方,能隱約看到他嘴角的一絲淺笑。

快下班的時候,林霽遠跟一個總監站在走廊盡頭的落地窗前說話,說了很久。她約了人要趕時間,想去跟他打招呼又怕打攪他,站在他身後,遠遠地看著他的背影,有些猶豫。

外麵的天已經黑了,落地的玻璃窗像一麵並不清晰的鏡子,黑幽幽地反射出他的側影,朦朧而不真實。從她站著的那個角度看去,自己的身影正好跟他的背靠著背,像是剛好擦肩而過一般。她忽然興起,明知道他側著身在跟別人說話,她根本不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卻還是轉過身,對著玻璃裏他的身影揮了揮手。

幾乎是同一瞬間,他竟然也轉過了身,側了側臉看她,像是感應到她剛才的動作一般,微微投來一絲回應的目光。

她便如同被法術定了身,無法挪動腳步,隻是木木地與他對望。

那一刻,她沒有絲毫的懷疑,他們的心,是如此緊緊地貼在一起,連跳動的頻率都是一模一樣的。

她恍惚地愣了很久,看著他對她點了點頭,示意他知道她打算離開,眼神裏,有著一絲甜蜜安逸。接著,他便轉過身,繼續原來的談話。

她下樓開車,發現自己的手,竟然一陣一陣不斷地在顫抖。

路上的時候,她一直這樣緊張心慌著,早上在台上麵對著一屋子人的時候,被人用古怪的問題刁難的時候,她也不曾這樣緊張,甚至,這一生,她也不記得自己何時這樣緊張過。每次停車等紅燈的時候,她都在默默地祈禱,希望自己這樣的緊張不安,是錯的,是杞人憂天的。

她去的是一家情調優雅、燈光昏暗的咖啡店,牆上貼著銀色鑲邊、紫色暗花的牆紙,桌上立著彩色玻璃罩的台燈,令人放鬆的爵士音樂響在耳邊。她的手捧著裝了熱摩卡的暖暖的杯子,此時卻依舊涼得像塊冰。

等的人很快就到了,她抬了頭,淡淡地笑笑:“婉婷姐。”

“未若,不好意思,晚了點。”謝婉婷笑著坐下,拿著菜單研究了一番,叫了一個六寸的比薩餅,“我剛做完一個大手術,病人在手術台上忽然大出血,累得我都快虛脫了,總算救回來了。你吃什麼?”她伸手把菜單遞給未若。

“不了,我不餓。”她搖搖頭,輕輕接過菜單放在桌上。

謝婉婷疲憊地靠進沙發裏,抱著手臂端詳了她一番,說:“你好像不太開心啊,是不是霽遠欺負你了?跟我說,我幫你去抽他。”

“沒有,沒有。”她還是微笑著,搖了搖頭,再抬起眼的時候,已經斂了笑容,眼神沉著鎮定,“隻是……他有事情瞞著我。”

林霽遠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通常會開著所有的燈,他喜歡整個家裏都是通透明亮的。未若開了門,看見的便是滿室光明,她不出聲地換鞋,放下包包,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裏找他。

洗手間的磨砂玻璃門裏透出亮得耀眼的黃色光芒,她沿著光尋了過去,輕輕推開門,卻把裏麵的人嚇了一跳。

“你回來了?”他本來半躺在浴缸裏,閉了眼睛在養神,忽然聽見開門的聲音,立刻睜了眼睛撐坐起身,滿臉驚詫地看著她,神情不複剛才的平靜放鬆,頓時緊張了很多。

“嗯。”她站在門邊點點頭,“外麵沒有家裏好玩,所以我就回來了。”

“你先出去,我馬上就好。”他慌亂了一下,眉心微蹙著說。

“我不。”她搖搖頭,反手關上了衛生間的門,又走近了一步。

他抬頭看著她的臉色,發覺她有些反常:“你喝酒了?”

“嗯,一點點,才一聽啤酒而已。”

“那也夠灌醉你了。”他的聲音忽然緊張起來,“你開車回來的?”

“沒有,我打車回來的。” 她晃了晃腦袋,低了頭笑眯眯地看著他,“我是不是很乖?”

他明顯感覺得到她有些異樣,更不願讓她看見自己如此毫無遮掩的樣子,隻好緩了口氣好言勸她出去。

“未若,你先出去……”

話剛說到一半,他便忽然停了口,身形微晃,幾乎差點坐不穩。

她站在暖燈下,抬了手開始脫衣服。

她還穿著早上作報告時一身淡紫色的正裝——西裝收腰上衣、短裙,綰著頭發,宛如一朵綻放的丁香,柔美清秀。在火熱的燈光下,她的膚色雪白,臉上泛著淡粉色的紅暈。

她低著頭,神色極其認真,慢慢地,一粒一粒地解開上衣的紐扣,脫下來輕輕扔在一邊,接著彎腰褪了裙子,除下絲襪。從頭到尾,她都像在做一件極嚴肅的事情那樣仔細,舉手投足間,卻是他從沒見過的風韻,像是轉眼變成了怒放的玫瑰,美豔誘惑。中途,她似乎猶豫了一下,抬眼看了看他,也許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眼睛格外得亮,燦若星辰,波光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