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昭卷·畫賊(2)(2 / 2)

紫金散人道行高深,瞧出了奚山君的斤兩,朝她的頭頂望去,答非所問:“山君好生手段、好生狡猾,短短三百年修為竟有萬年法力。”

奚山君露出笑,慢條斯理道:“全憑機緣罷了。今日多謝仙人救命之恩。隻是略有疑惑不可解。仙人既修逍遙道,不受二十四仙府轄,又何必理會些微閑人閑事呢?我眼前的小哥若是條真龍,又怎會在此時魂歸天河?”

紫金散人伸出蘭花手,念了句訣,便出來四個方士,一人握著一條金繩,將手握金弓的棗衣少年沿四角縛了起來。他隻瞟了一眼奚山君,帶著些微輕蔑揚聲道:“我知山君聽我此言,心中暗生妒意,酸若青桃,不過為著你那小夫君並非真龍身,無緣帝祚罷了。”

奚山君笑得唇角生了渦,“仙人怎知我那小夫君便無緣人君之位了呢?”

紫金散人眉骨險峻,忍住厭惡道:“妖邪小人,興風作浪這些年頭,未把你除去,隻因天尊一片仁心,又兼有仙君背後為你求情罷了!你何等冥頑不靈,竟瞧不出眼前的殿下是生生世世愛民敬天修來的帝王命嗎?他注定生生世世是帝王,與你那小夫君殊不相同!”

奚山君蜷緊了左手,臉上依舊帶笑,“仙人是在告誡我,莫要再枉費心機。”

紫金散人高深莫測,雲氣中,眉骨顯得益發高聳,瞧得出,真身應是虎狼牲畜類,他哈哈大笑起來,似覺得奚山君太過可笑,挾起棗衫少年,飄然遠去,隻留下一句再清晰不過的話:“你錯了,我想對山君說的是,昭帝太子,從來沒有當皇帝的命。他無福報、無此命。”

又過了許多時日,奚山君幹活幹累了,就坐在雲層上,仰望著更遙遠的天空,沒有星星月亮,那裏一片漆黑。她身旁黯淡的小星星輕聲細語地問道:“奚山,什麼是命?”

奚山君拿塊髒髒的抹布擦拭它的身軀,許久,才吐出口氣,溫柔道:“就是任你萬念俱灰死而複生,日夜不停絕望地哭泣,也依舊拿它沒有辦法的東西啊。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那樣東西卑鄙地誘惑著你,背對著你卻幾乎笑得喘不過氣,它對所有有資格得到它的人共享歡愉,共分秘密,一同看戲,看著你,而後轉頭告訴那些人,瞧,那個小傻子,也妄想得到我呢。”

小星星從抹布中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雙黑豆一般的眼睛,缺心眼地稚氣道:“那個道士就說你夫君沒有那個命!你不要再費力氣啦,還是去尋你哥哥吧!”

其他的小星星也點頭表示同意,奶聲奶氣地問道:“奚山,你找到你哥哥了嗎?你總是說他藏在我們的身體中,你找了這麼久,你找到他了嗎?”

奚山君拍拍袍子上微涼的霧氣,站起身,穿透每一個小小星辰的耳膜,惡狠狠地咆哮——

哥哥,出來!

哥哥,你快出來啊!

我知道你在這兒。

別躲在裏麵不出聲!

出來出來出來啊!

我擦過三百萬顆星辰,還有三千萬沒有擦。

我等了三百年,還有三千年沒來得及等。

天垣這樣大,藏得住小小的你。

人間扶蘇正在教二五、二六拿炭筆在石頭上寫字,卻從天而降兩道光。小猴子們呆呆地看著光栽到橘子林中,跑去尋,隻瞧見兩塊大坑,坑邊靜靜躺著一卷書。除此之外,別的什麼都沒有。

扶蘇翻開書,卻沒有字。他夜間挑燈,左右翻來不過那幾本舊時的典籍,有些無趣,便憶起白日撿來的無字書,再在燭火下映照,瑩瑩魅魅的,閉目而後睜開,竟瞧見了一行行發光的字。他頗覺有些意趣,便讀了起來,原是個才子佳人的話本子,可不一會兒,眼睛極澀,支撐不住,竟困得倒在了石桌上,昏昏沉沉。

他似是去了書中,做了個頗有趣的夢。

如同扶蘇與堂弟成覺被皇祖母極有創意地喚作“鳳凰兒”與“明珠兒”一般,他這樣老宅中來的旁支公子與太尉家的二公子又一時齊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