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奚山卷·酆都(1)(1 / 2)

“酆都,西南城,鬼族居,吏治判理。”

——《幽冥集·酆都》蜀人撰

奚山君打從天上回來,便生了些災。隔壁的隔壁,翠濛山君與廣陵的城隍長女訂了親,本是件喜事,她連吃了幾回酒,回來卻有些暈暈乎乎的,施不得法術,步履好不淩亂。天漸黑,酒意未散,一不留神,草鞋絆住了石塊,身子一摔,頭上磕出桃大的血包。她好不容易歪歪扭扭回到山上,一杯茶還沒入口,便有子孫稟告,道山下有人送禮前來,說是慶她訂婚大喜。奚山君一聽便知來者找岔地方了,定是翠濛那處的客人摸錯地方了。她本未當回事,隻說講明事由,推了便是,哪知山下當差的猴兒愁眉苦臉地捧回個大盒子,稟道:“君父,卻說是給您的,並未錯。我還未問旁的,那人便走了。”奚山君一時詫異,端詳那盒子許久,瞧著並無異常,便輕輕打開,竟是好大一條斑斕的毒蛇,盤踞在內,瞧見奚山君,便猛地昂頭,咬上了她的額頭,出招狠戾,似有些法力,卻是來取她性命,奪她修為的。化外之地,野妖甚多,嫌棄修行艱苦,便去恃強淩弱,謀取旁的妖的修為,本也是常事。這蛇原也在翠濛山君處盯了奚山君許久,見她醉得狠了,必能討得些好處,這才暗中化了個假人,前來送禮,他自個兒躲進了盒子裏。

奚山君瞬間酒醒,打掉那蛇,見桌上有燭,轟鳴一聲,順手一擲,便用法力把那蛇燒得焦黑。可蛇毒已侵入了額頭,她尋到老三角望歲處,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歪倒了。方醒來,卻又聽聞素來與她不睦的幾位山君竟趁火打劫,結連成幫,要來尋仇,已在山下扯了旗,叫囂著要她以死謝罪。

扶蘇亦聽聞此事,卻覺十分詫異,他從未曾想,奚山君一個女子,惹是生非的能力竟這樣出眾,她好端端的時候,欺男霸女,趾高氣揚,誰也不願輕易得罪她,隻是但凡聽她有些不好的苗頭,還不至樹倒猢猻散之境,便有人上門要除惡務盡了,真真讓人哭笑不得。

奚山君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的。扶蘇卻道:“山君保重。我且下山看個究竟,或可化解。”

翠元、三娘也忙不迭跟了去,山下正罵得熱鬧。

這一簇,長著牛角的山君恨道:“老天有眼,奚山這幫騷猴子也有今日,有種叫奚山君那個王八犢子別躲,跟咱大戰一場,好好清算清算!”

小猴子們掏掏耳朵,隻當沒聽見。扶蘇一聽便笑了,行禮道:“敢問山君,清算些什麼?”

牛角君咆哮道:“憑什麼你家過年過節送禮就要逮我家子孫吃?三百年都不帶換換的,專揀我家吃!”

“竟有此事?”扶蘇轉身,小猴子們臉紅紅的,有些尷尬道:“我們餓嘛,它們家肉多。”

那一簇,長著羊角的山君聲淚俱下,“吃完還他媽說我們膻!奚山君你個臭不要臉的!”

扶蘇正要勸慰,又有長著雞冠的山君咬著小手帕道:“你們誰有我慘?她看見我就兩眼放光,想非禮人家,想把人家扒光!臭流氓!”

小猴子二五咽了口口水,硬著頭皮道:“洪昌君,君父並非想要非禮你。”

雞形洪昌君卻忍不住顫抖的淚水,捂住尖尖的嘴,抽噎道:“呸!那個臭流氓每次都摸著我的雞冠說:小家禽,快些快些長大吧。誰他媽是家禽啊!誰他媽沒長大啊!長得高了不起啊!上輩子是人了不起啊!”

扶蘇望了天一陣,微微笑道:“山君們受此侮辱,蘇十分同情。敢問各位山君,此時待如何?”

牛角君道:“讓她每年過年送隻猴子到我家做叉燒!”

羊角君道:“叫那個臭不要臉的為她發起的人身攻擊向我道歉!公開道歉!告訴大家,我們才不膻,猴子更膻!”

洪昌君翹起蘭花指,“讓她砍掉一隻手,哪隻手摸我的雞冠,就砍掉哪隻!還我冰清玉潔無瑕之軀!”

扶蘇道:“奚山上的猴子皆是石頭,石頭卻是不能食用的,這倒有些為難。若叫奚山君道歉,卻是不難。我或可寫封書函,親自代奚山君向諸位道歉。至於砍手,她性子記仇,若是少了手,此時因傷不便還嘴,待她好了,豈不更要變本加厲地吃雞?”

翠元這方暗自上山,繪聲繪色地學著,奚山君額頭上本綁著絹帶,此時竟將帶子一扯,身形極快,不過瞬間,躍身到了山下,踩在巨石上,撩了袍角,眼圈烏黑,眉帶邪氣,冷哼道:“要單挑的上前!要把我猴兒做叉燒的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