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過幾日,卻又有了一樁喜事,三娘發現自己有孕了。奚山君把脈時一算,方一個多月,與那嬰兒來奚山的時間相符。
她似是悟到了什麼,時常不留神,一雙眼便飄向了三娘的肚皮。她知道裏麵躲了個什麼,隻有她清楚。
夢解開了。
“三娘,如今事多冗雜,這孩子要不得。”奚山君細細觀察三娘的神色。
三娘的臉色卻瞬間變得蒼白,“你在說什麼?”
奚山君問道:“雖是你的孩兒,倘使是個禍根,可還留得?”
三娘有些踉蹌,她一貫十分聽奚山君的話,垂下頭,眼圈都紅了,卻忍淚,許久才道:“都依山君的。隻是……隻是阿元知道了,想必會大鬧,不肯幹休,既然你……不,我把腹中……這團骨血扔了,你便……你便不要告訴他我曾經懷了孩兒,免得他傷心。”
奚山君瞧她這樣難過,許久,才笑了笑,撫摸她的額發,溫和道:“騙你的,傻姑娘。莫哭了,哭腫了眼睛,醜得慌。”
三娘卻哭了,捶她道:“你何苦這樣哄我?我剛剛快難過死了!你這女山賊,沒皮沒臉沒心沒肝的東西,欺負了公子,還欺負我!我們都欠了你的嗎?”
奚山君笑了,眼彎彎的,“他是欠了我的,但我欠了你的。”
她又道:“這兩日,我要出趟遠門,不在山中,便為你輸些法力加持,等翠元回來,再讓他為你保胎。”
奚山君朝三娘肚子輸了大半晌妖氣,臉上的光卻是黃紅交替,一會兒平靜一會兒痛苦,素來未這樣認真過。
最後,一道刺目的光返回到了奚山君體內,三娘卻有些驚嚇,她竟從不知奚山君法力會這樣高深,收法時靈氣這樣強。
奚山君胸口一窒,口中一梗,似有什麼,卻又咽了回去。她拍拍屁股便走,“我這便去了,少則三五天,多則半個月。”
三娘不曾想她這樣惶急,還未叮囑些什麼,已不見她人影。
奚山君也是走到半山腰才發現扶蘇一直跟著。他安安靜靜的,她的聽覺又有些退化,竟一時未聽見。可巧轉過頭,竟嚇了一跳。
這公子原來一直在她身後不遠處跟著。
“山君如此惶急,所為何事?”扶蘇瞧著她,眉淺淺的。
奚山君陰惻惻道:“你跟蹤我?”
扶蘇卻疑惑,道:“做什麼怕別人跟著?”
奚山君體內有些東西在躁動,她壓抑住,神色有些古怪,卻笑道:“你快回去,我倘使使了法術,你定然是跟不上的。如今疫病四起,哪處都不大太平了,我在奚山設了結界,你便老實待著,我過幾日便回。”
她呼吸有些急促,語速也極快。轉身便要施法,甩了扶蘇而去,少年卻握住了她的麻衣,道:“我知道那個嬰孩是什麼。”
奚山君心中一驚,轉頭掃視了扶蘇一眼,扶蘇卻道:“我從書中瞧見過,前幾日便有些生疑,後來查出三娘懷孕,我才猜想到,興許同正源時代的一個傳說有關。”
扶蘇從藍袖中掏出一隻長長的物事,另一端凸起的是極薄的銅鏡麵。上麵鑲嵌了許多碎玉紅藍石,石下是金質,在陽光下瞧著,十分耀眼。
他把這物事貼到左眼眼眶,銅鏡麵對準山下,眯起了眼。
奚山君在山上這許多年,從未見過這東西,微微調理氣息,問道:“這是什麼?”
扶蘇轉了轉圓筒,自言自語道:“遠方有瘴氣,今日不大瞧得清,相隔三座山的地方叫什麼?那裏有許多尾巴極長的小鬆鼠和一個瞎了眼的男子,他抱著一隻極肥的小豬。”
“翠濛山君?你看到了?”奚山君狐疑地盯著扶蘇手中的細長筒,有些吃驚。
扶蘇收回那物道:“多智而妖。你與我並無什麼不同,何必怕我拖累你?”
他又道:“相傳正源時代,剛剛有人之時,神州之上曾興起過一次瘟疫,那時的瘟神肆虐猖狂,腳印遍布所有的土地。《正源誌》中記載,時有女子,踩瘟神攝鯤腳印有感,後產子,此子所在之處,人畜皆染時疫,先死者往往為母。二五撿到的孩子,大概就是瘟神攝鯤。他領命下凡,生在水中,隨著河流到了奚山。攝鯤為了長大,吸取了二五精血,可二五隻是個孩子,並不能讓他提升多少,於是他便趁三娘懷孕之際,脫了軀體,一股仙氣鑽進了她腹中,趁機汲取三娘和翠元的道行,再害了他夫婦二人,等到誕生之日,定然大有作為,能順利完成上天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