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2 / 3)

“佛羅多,持有統禦魔戒的凡人可以不老不死,但他並不會獲得更長的壽命或是繼續成長;他隻是肉體繼續存在,直到每一刻對他來說都成為煎熬,但依舊無法擺脫這命運。如果他經常使用這戒指讓自己隱形,他會漸漸的褪化;最後他會永遠的隱形,被迫在管轄魔戒的邪惡力量之下行走於幽界之中。沒錯,遲早,他都會淪落到這個下場。如果他的用意良善、意誌堅強,這時間會拖的比較久;但良善和堅強都救不了他。那黑暗的力量遲早會將他吞滅。”

“真是太恐怖了!”佛羅多說。兩人又沉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窗外隻繼續傳來山姆割草的聲音。

“你知道這件事有多久了?”佛羅多最後終於問。“比爾博又知道多少?”

“我確信比爾博知道的不會比你多,”甘道夫說。“他絕對不會把有危險的東西送給你,即使我答應照顧你也一定無法說服他。他隻是單純的以為這戒指很美麗,關鍵的時候相當有用;就算有什麼東西不對勁,也隻是他自己的問題而已。他說這東西似乎‘占據了他的思緒’,他越來越擔心這東西。但他沒有想到罪魁禍首是這枚戒指。他隻知道這東西需要特別的照顧;它的尺寸和外型變化不定,會以詭異的方式縮小和變大,甚至可能突然間從手指上掉落下來。”

“沒錯,他給我的最後一封信裏麵有警告過我,”佛羅多說,“所以我一直用原來的練子將它綁住。”

“你很聰明,”甘道夫說。“至於比爾博的長壽,他自己從未將這兩者做出任何的聯想。他以為是自己身體硬朗的關係,因此也覺得非常自豪。不過他覺得情緒越來越浮動,越來越不安。他說自己‘有點幹枯,快被榨幹’。這就是魔戒開始控製他的征兆。”

“你到底知道這件事有多久了?”佛羅多再度問道。

“多久?”甘道夫說。“我所知道的情報很多是隻有賢者才會知道的秘辛,佛羅多。但如果你的意思是對這戒指有多透徹的了解,你可以說我知道的其實還不夠多。我還必須做最後一個試驗才能斬釘截鐵的確定。但我現在已經不再懷疑自己的猜測了。”

“我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呢?”他沉吟著,搜尋著腦中的回憶。“讓我想想,是在聖白議會驅逐幽暗密林中邪惡勢力的那一年,就正好在五軍之戰(譯注一),比爾博找到這枚戒指之前。我那時就覺得有些不安,卻渾然不知自己在畏懼些什麼。我經常想到咕魯怎麼可能會這麼簡單就擁有統禦魔戒,至少一開始的時候看起來很簡單。然後我又聽說了比爾博說他是怎麼‘贏得’這戒指的詭異故事,打從一開始我就不相信這個說法。在我終於從他口中逼問出實情後,我立刻明白他想要將這魔戒據為己有。就像咕魯聲稱這是他的‘生日禮物’一樣。這兩個謊言的近似讓我的不安日益加深。很明顯的,這魔戒擁有某種可以影響它持有者的力量。我警告比爾博最好不要使用這種戒指,但他置之不理,甚至很快就被激怒了。我對此也束手無策。我不可能強行將魔戒從他手中奪走,又讓他毫發無傷,而且我也沒有立場這樣做。我隻能夠袖手旁觀,等待時機的到來。我本來應該去請益白袍薩魯曼,但我的第六感讓我遲疑了。”

“他是誰?”佛羅多問。“我以前從來沒聽過這個人。”

“可能你真的不知道,”甘道夫回答道。“至少在這之前,他對哈比人毫不關心。但他在眾賢者中的地位很高。他是我輩的領袖,也是議會的議長。他擁有淵博的知識,但自傲也隨之滋生。他痛恨任何人插手幹預他的事務。精靈戒指不論大小都是他專業的領域。他研究這領域已經很久了,希望能夠重獲鑄造它們的知識。但當我們在議會中針對魔戒的力量爭辯時,他所願意透露的魔戒情報正好與我所畏懼的相反。我的疑竇就此深埋,但那不安卻未曾消退。我依舊觀察著世間的變化,等待著。”

“比爾博看來也似乎不受影響。年複一年,他的外貌卻絲毫不受歲月的侵蝕。我的內心又再度為陰影所籠罩。但我又對自己說:‘畢竟他母親那邊擁有長壽的血統。還有的是時間。耐心等!’”

“我就這樣繼續等待著。直到那夜他離開這座屋子為止。他的所作所為讓我心中充滿薩魯曼的任何話語都無法壓抑的恐懼。我終於確認有致命的邪惡力量在背後運作。從那之後我就花費大多數的時間在尋求背後的真相。”

“這會不會造成永久的傷害呢?”佛羅多緊張的問。“他會慢慢的恢複吧?我是說他至少可以過著安詳的生活吧?”

“他立刻就感覺好多了,”甘道夫說。“但這世界上隻有一個勢力知曉所有戒指的情報和它的影響;而就我所知,這世界上沒有任何的勢力對哈比人有通徹的了解。賢者當中隻有我願意研究哈比人的曆史,雖然這被視為枝微末節,卻充滿了驚奇。有時他們軟弱如水,有時卻又堅硬勝鋼。我想,這個種族或許會大出賢者們的意料,足以抵抗魔戒影響力很長的一段時間。我想你不需要替比爾博擔心。”

“的確,他持有魔戒很多年,也曾經使用過它;後遺症可能要很長一段時間才會消逝。舉例來說,最好先不要讓他再見到這枚戒指,避免造成嚴重的影響。如此,他應該可以快快樂樂的活上很多年,不再像他割舍魔戒時的樣子。因為,他是靠著自己的意誌力放棄魔戒的,這很重要。在他放手之後,我不再替比爾博擔心了。我覺得必須對你負起責任。”

“自從比爾博離開這裏之後,我就一直很擔心你,我放心不下你們這些樂天、好玩卻又無助的哈比人。如果黑暗的勢力征服了夏爾;如果你們這些體貼、善解人意、天真的博格家、吹號者家、波芬家、抱腹家,更別提還有那著名的巴金斯家全都遭到邪惡之力奴役怎麼辦?”

佛羅多打了個寒顫。“怎麼可能呢?”他問。“他又怎麼會想要我們這種奴隸?”

“說實話,”甘道夫回答,“我相信迄今為止,記住,是到目前為止,他都忽視了哈比人的存在。你們應該感激這點。但你們祥和過活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他的確不需要你們,他擁有有各種各樣殘暴凶狠的仆人,但他不會忘記你們的存在。痛苦的哈比奴隸會比自由快樂的哈比人更符合他的心意。這世界上的確存在著純粹的邪心和報複的執念!”

“報複?”佛羅多問。“報複什麼?我還是不明白這和比爾博和我,以及我們的戒指有什麼關係。”

“這一切都是源自於那枚戒指,”甘道夫說。“你還沒有遇上真正的危機,但也快了。我上次來這邊的時候還不太確定,但局勢的演變證明了一切。先把戒指給我。”

佛羅多從他的褲子口袋中掏出了以練子掛在腰間的戒指。他鬆開練子,慢慢的將它交給巫師。戒指突然間變得十分沉重,彷佛它或佛羅多不願意讓甘道夫碰觸它。

甘道夫接下戒指。它看起來像是用純金打造的東西。“你在上麵能夠看到任何標記嗎?”他問。

“看不到,”佛羅多說。“上麵什麼也沒有。這戒指設計很簡單,而且它永遠不會有刮傷或是褪色的痕跡。”

“那你看著吧!”接下來的情況讓佛羅多大驚失色,巫師突如其來的將戒指丟進火爐中。佛羅多驚呼一聲,急忙想要拿起火鉗去撿拾戒指,但甘道夫阻止了他。

“等等!”他瞪了佛羅多一眼,用帶著無比權威的聲音說。

戒指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過了一會兒之後,甘道夫站起來,關上窗戶,拉上窗廉。房間瞬時變得黑暗寂靜;唯一的聲音隻有山姆的樹剪越來越靠近窗邊的工作聲。巫師看著爐火,接著用火鉗將它拿出。佛羅多倒抽一口冷氣。

“這還是一樣的冰涼,”甘道夫說。“拿著!”佛羅多的小手接下這枚戒指:戒指似乎變得比以前厚重許多。

“拿起來!”甘道夫說。“仔細看!”

當佛羅多照做的時候,他看見戒指的內側和外側有著極端細微、比任何人筆觸都要細致的痕跡;火焰般的筆跡似乎構成了某種龍飛鳳舞的文字。它們發出刺眼的光芒,卻又遙不可及,彷佛是從地心深處所發出的烈焰一般。

“我看不懂這些發亮的文字,”佛羅多用顫抖的嗓音說。

“我知道,”甘道夫說,“但是我看的懂。這些是精靈古文字,但它卻是以魔多的方言所寫成的,我不願意在此念出。但翻譯成通用語是這樣的意思:

魔戒全屬至尊禦,

至尊指引諸魔戒,

至尊魔戒喚眾戒,

眾戒歸一黑暗中。

這是精靈自古流傳的詩歌中摘錄的四句,原詩是:

三戒命歸光天精靈王,

七戒定屬地底矮人皇,

九戒交與壽定凡界人,

至尊魔戒屬闇王,

魔多妖境暗影伏。

魔戒全屬至尊禦,

至尊指引諸魔戒,

至尊魔戒喚眾戒,

眾戒歸一黑暗中,

魔多妖境暗影伏。”

他暫停片刻,接著用極端深沉的聲音說:“這就是魔戒之王,統禦一切魔戒的至尊魔戒。這就是他在無數紀元以前失落的魔戒,這讓他的力量大為減弱。他對魔戒勢在必得,但我們絕不能讓他得逞。”

佛羅多一言不發,動也不動的坐著。恐懼似乎用巨大的手掌將他攫住,彷佛是自東方升起的烏雲一樣將他包圍。“這…這枚戒指!”他結巴的說。“怎麼,怎麼可能會落到我手中?”

“啊!”甘道夫說,“這說來話長。故事是從黑暗年代開始的,現在隻有學識最淵博的曆史學者記得這段曆史。如果要我把所有的來龍去脈都說完,我們可能會在這邊從春天一直坐到冬天。”

“不過,昨天晚上我跟你提過了黑暗魔君索倫。你所聽說的傳言是真的:他的確又再度複生,離開了幽暗密林的居所,回到他古老的魔多要塞邪黑塔。這個名字相信連你們哈比人也有聽過,它就像是傳說中蘊含一切黑暗的邪惡之地。不管被擊敗多少次,魔影都會轉生成其它的形貌,再度開始茁壯滋長。”

“我希望這輩子都不要遇到這種事情,”佛羅多說。

“我也希望不會,”甘道夫說,“所有被迫陷入這時代的人也都絕不希望遇到這情形。但,世事的演變不是他們可以決定的。我們能決定的隻是如何利用手中寶貴的時間做好準備。佛羅多,陰影已經開始籠罩在曆史的長河上。魔王的力量正在不停的增加。我認為,他的陰謀還沒有成熟,但也距今不遠。我們一定要盡可能的阻止這情形發生。即使沒有掌握這恐怖的契機,我們也必須盡一切可能阻止他。”

“要摧毀所有的敵手、擊垮最後的防線、讓黑暗再度降臨大地,魔王隻欠缺一樣可以賜給他知識和力量的寶物。至尊魔戒還不在他的手上。”

“擁有無比美貌和德性的三名精靈王和三枚統禦魔戒不在他的勢力範圍中,他的邪氣和野心從來沒有汙染到他們。矮人皇族擁有七枚魔戒,他已經找回了三枚,其它的都被巨龍給吞食了。他賜給九名功績彪炳的人類另外九枚魔戒,藉此禁錮他們。在遠古時代,他們就屈服在至尊魔戒的威勢之下,成為戒靈,也就是聽從魔王命令的魔影,亦為他最恐怖強悍的仆人。九名戒靈已經在這世間消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但誰能確定他們的去向呢?在魔影再度擴張的此時,他們可能跟著再度現世。別再談這個話題了!即使在夏爾的晨光下也不要輕易提及他們的名號。”

“現在的狀況是這樣的:他已經將九戒收歸,七戒中殘餘的也已經被他收服。精靈的三枚依舊不在他的掌控之下。但這問題已經不再困擾他了,他隻需要找回他親手鑄造的至尊魔戒,這本來就是屬於他的;當初在鑄造的時候他就將大部分的魔力注入戒指中,這樣才可以統禦所有其它的魔戒。如果他找回了至尊魔戒,他將可以再度號令眾戒;連精靈王的三枚魔戒都無例外;他們的一切力量、部署都將赤裸裸的呈現在他麵前,他將會獲得空前絕後的強大力量。”

“這就是我們所麵臨的危機,卻也是轉機,佛羅多。他相信至尊魔戒已經被精靈摧毀了;我也希望這是真的。但現在,他知道至尊魔戒並沒有被毀,而且也再度現世。他費盡心血隻為找尋這戒指,所有的心思皆投注其上。這是他最大的契機,也是我們最大的危機。”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沒有摧毀魔戒?”佛羅多大喊道。“如果魔王的力量這麼強大、這又對他那麼珍貴,為什麼他會弄丟這戒指?”他緊抓著魔戒,彷佛已經看到黑暗的魔爪伸向他。

“這戒指是從他手中被奪走的,”甘道夫說。“在古代,精靈們對抗他的力量比現在還要強,也並非所有的人類都與精靈疏遠。西方皇族的人類前來支援他們對抗魔王。這是段值得回憶的曆史,雖然當時黑暗迫在眉睫,戰火漫天,但偉大的功績、壯烈的奮戰和事跡亦足以扭轉絕境。或許,有一天我會告訴你完整的故事,或者讓對這段曆史知之甚詳的人親自對你述說。”

“我把你需要知道的都告訴你,這樣可以省去很多時間。推翻索倫暴政的是精靈王吉爾加拉德和西方皇族伊蘭迪爾,但兩人也都在戰鬥中壯烈犧牲。伊蘭迪爾的子嗣埃西鐸斬下索倫的戒指,並且將戒指收歸己有。索倫的肉身灰飛煙滅,靈魂隱匿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最後才在幽暗密林重新轉生。”

“但魔戒在此同時卻也跟著失落了。它落入大河安都因中,消失的無影無蹤。當時埃西鐸正沿著河岸行軍,當他來到格拉頓平原時遭到半獸人部隊的伏擊,所有的部下幾乎當場戰死。他跳入河中,但魔戒在他遊泳時突然滑落,發現他的半獸人立刻當場把他射死。”

甘道夫停了下來。“就這樣,魔戒落入格拉頓平原的黑暗河泥中,”他說道,“退下了曆史和傳說的舞台。連知道它來龍去脈的也僅剩數人,賢者議會亦無法再得知更多的情報。不過至少,我認為我可以把故事繼續下去。”

“很久以後,但距今依舊很長一段時間之前,大河岸、大荒原邊住著一群手腳靈活的小家夥。我猜他們應該跟哈比族血緣接近,和史圖爾的祖先可能是同一個血緣,因為他們喜愛河流,甚至經常在其中遊泳,建造出小船或竹筏在其上航行。在他們之中有個地位很高的家族,這個家族不但人丁興旺,財力也無與倫比。傳說中,這個家族的統治者是一名睿智、嚴肅的老祖母。這個家族中最富有好奇心的少年名叫史麥戈。他對於一切事物都喜歡追根究底;他會潛入幽深的池子裏,他會在樹根和植物底下挖洞,他在各種各樣的洞穴中探索著。他的眼光不再看向山頂、不再注意樹木或是空氣中的花香:他的目光和注意力都集中在腳底。”

“他有一個和他氣味相投的朋友德戈,他的目光銳利,但速度和力氣都比不上史麥戈。有一天他們扛著小舟去格拉頓平原上泛舟。史麥戈到岸邊去到處探索,而德戈則坐在船上釣魚。突然間有一條大魚吞下了德戈的釣鉤,在他來得及反應之前,那條大魚就把他拖到了河底去。他彷佛在河床上看到了什麼發亮的東西,因此他鬆開釣線,屏住呼吸想要撈起這東西。”

“接著,他滿頭水草和泥巴,狼狽的遊上岸來。出人意料的是,當他洗去手中的泥漿時,發現那是枚美麗的金戒指,在陽光下反射著誘人的光芒,讓他心動不已。但此時,史麥戈躲在樹後麵打量著他,當德戈呆看著戒指時,史麥戈無聲無息的走到他背後。”

“‘德戈老友,把那東西給我,’史麥戈對朋友說。”

“‘為什麼?’德戈說。”

“‘因為是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要禮物,’史麥戈說。”

“‘我才不管你,’德戈說。‘我已經花了大錢買禮物給你。這是我找到的,就該歸我。’”

“‘喔,真的嗎,老友,’史麥戈抓住德戈,就這麼活生生的把他給勒死了。最後,他把戒指套在自己手上。”

“後來再也沒有人知道德戈的下場;他在離家很遠的地方被殺,屍體又被藏的好好的。史麥戈一人獨自回家,發現當他帶著戒指時,沒有人看得見他。這讓他十分高興,因此沒有對任何人透露這件事。他利用這能力來打聽一切可以讓他獲利的秘密和消息。他的眼睛和耳朵開始對其他人的把柄無比靈敏。魔戒按照他的天性賜給他對等的力量。難怪,不久之後他就變得極不受歡迎,被所有親戚排擠(當他沒有隱形的時候)。他們會用腳踢他,而他則會咬他們。他開始偷竊,自言自語,在喉中發出怪聲。他們叫他咕魯,惡狠狠的詛咒他,斥責他滾遠一點。他的祖母為了避免衝突,於是將他趕出了家族居住的地方。”

“他孤單的流浪著,偶爾為了這世間的殘酷而啜泣。他沿著大河漫步,最後來到一條從山上流下的小溪邊,繼續沿著小溪前進。他利用隱形的手指在池子中捕捉鮮魚,生吃它們來充饑。有一天,天氣很熱,他正在池中捕魚;熱辣辣的陽光照在他背上,池中的反光讓他眼淚直流。由於長期在黑暗中生活,他幾乎忘記了陽光這檔子事。他舉起拳頭,最後一次咒罵著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