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裏沒有現代化的熱水器,文措從帳篷裏出來,拿著開水壺到老板娘的帳篷裏打熱水。
老板娘的帳篷裏有個當地人模樣的女孩正坐著,她眼眉間有少數民族的特質,穿著當地人的服飾,笑容明媚如月皎潔。文措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她正和老板娘說著話,見文措到來,收了收小布包,和老板娘道了個別就出了帳篷。和文措擦肩而過的時候,文措看到她布包上係著一個繩結,這個繩結的編織方式很特別,她曾經見過,曾經在周大海身上見過。
那女孩走後,老板娘熱情地給文措打水,還給文措倒了杯極有罕文特色的熱奶茶。
“文小姐和男朋友過來自駕的吧?”老板娘笑眯眯地:“真沒想到你人長得嬌滴滴的,居然吃得這樣的苦。”
“還不是男朋友。”文措喝了一口奶茶,答非所問:“剛才走的姑娘,是老板娘的朋友嗎?”
“你說阿麗娜啊?”老板娘是個自來熟不設防:“大海的女人。大海就是帶你們來的人,你們應該認識吧。來衝我討錢的,大海給我拉客人,收錢的。”
“是嗎?”文措抿了抿唇:“周大哥倒不像有女人的樣子。”
老板娘笑哈哈拍拍大腿:“大海酷著哩,阿麗娜精明,兩個人正好互補。就是大海這個人比較冷,阿麗娜追了好久。”
“周大哥是本地人嗎?”
“哈哈,”老板娘笑著說:“當然不是,你聽名字就知道他是漢人呐。”老板娘若有所思地說:“三年前來我們部落的,阿麗娜給帶回來的,後來就住下了。大海又聰明又熱心,誰的忙都幫,惹了一幫年輕姑娘喜歡呢,阿麗娜急得直跳腳。”
文措正準備再說話,就見老板娘突然抬起頭,對著帳篷門簾的方向喊了一聲:“小夥子你進來啊,站外麵幹嘛?你朋友在我這呢!”
門簾被微微撩開,探進一顆頭,臉上帶著有點尷尬的笑意:“不好意思,打擾了,我隻是來打熱水的。”
文措愣了一下,抬起頭看了門外的陸遠一眼。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最後是文措打破沉默:“站那不冷嗎?快點進來啊。”
熱情的老板娘給文措和陸遠的水瓶都打滿了熱水。陸遠看了一眼冒著熱氣的奶茶,問她:“你餓不餓?要不要買點烤餅晚上吃?”
文措心不在焉,也沒覺得餓:“喝點奶茶就夠了。”她頓了頓,抬頭小心翼翼問他:“你來多久了?”
“沒多久,剛過來老板娘就聽見了。”他欲蓋彌彰地說:“我什麼都沒聽見,你放心吧。”
文措有點尷尬地扯著嘴角笑了笑。
陸遠一個人拎著兩個水瓶出了帳篷。文措跟在他身後走著。高原的夜晚雖然冷卻還是別有一番風味。
頭頂的天空比別處看到的都要近一些,不管是星星還是月亮,都比別處看起來更清晰。
高原裏帶著植物香氣的風吹過,人的感官似乎都被麻痹了。文措覺得身體輕鬆了許多。
陸遠在前麵一步一步地走著,文措能聽見他的腳步聲,和平穩的喘息聲。
“你有什麼話想說的,就說吧。”文措說。
陸遠停了一步,隨即又繼續走著。
“也許萬裏確實沒有死,也許周大海就是萬裏。”陸遠停了停,沉思了一會兒斟酌著問:“如果他真的是萬裏,他真的失憶了,你打算怎麼辦?”
文措想了想,很嚴肅回答:“隻要他是萬裏,無論如何都得帶回去。他媽媽還活著,怎麼都不能讓老人家明明兒子活著還無子送終。”
“嗯。”陸遠點頭:“應該的。”
兩人都沒有話要說,也接不下去這對話,隻是一前一後繼續這麼走著。
文措的帳篷到了,陸遠給她把水瓶放了進去。
“我走了。”陸遠說:“你也早點睡。”
“嗯。”
文措看著陸遠離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放在角落裏的水瓶,心裏一動,最後又追了出來。
她挑開門簾的那一刻,正與站在門口遲遲沒有離去的陸遠撞了個正著,陸遠明顯是沒想到文措會突然這樣出來,兩人四目對視的那一刻,俱是一愣。
“我……我正準備走。”陸遠生硬地解釋著。
文措眼眶紅了紅。
陸遠拿上水瓶轉了身,一步一步離開。
文措望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陸遠的腳步踩在草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文措看著他交錯的腳步。最後終於忍不住叫住了他。
“陸遠。”她這樣喚著他的名字,和以往的每一次沒什麼不同。可她和陸遠都明白,這一聲與以往都不同。
陸遠打斷了文措準備開口的話,先問道:“文措,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文措捏了捏手指,“你問。”
陸遠回過頭來,黑暗裏,月光映照得他的表情有些冷,他溫和的眉眼裏帶著點點悲傷。
“回江北以後,你還是那個想嫁給我的文措嗎?”